筆趣閣 > 七月的鄉村 >第27章 時光流逝
    馬潮的三輪車在鄉村的道路上馳騁,天色暗了下來。

    “馬潮,你是不是喝多了呀。”我的思緒有些亂,見到了李瓊和春梅,讓我想起了沒有下派前的日子。

    雪雯在修完幼師學業拿到教師資格證以後,便和與她一塊學習的力芳承包了市柴油機廠的幼兒園。

    力芳的丈夫在礦山機械廠當技術員,她本人是廠裏的一名普通工人,第一輪下崗人員中就有她的名字,一開始她也象別人一樣找廠裏鬧過,但沒幾天也就老實在呆在家裏了。父母是上海人,流動作業來到這塊原許縣已有二十個年頭,那時年方十歲的小姑娘力芳隨父母離開上海,和姨媽告別時哭得象個淚人。以後,姨媽和力芳說起進還問她當時爲何哭得那麼傷心。力芳說,她怕再喫不到姨媽家的麪包了。眼下力芳已爲人妻爲人母,最大的願望還是讓全家都喫飽。呆在家裏一晃幾個月過去,別說吃麪包,就是讓自己的男人孩子能喝飽稀飯都已成了問題。

    力芳相信和雪雯能爲很好的搭檔。找到朱雪說時力芳就象找到了希望,她無顧忌地把自己所有的經歷都說了個遍,也希望朱雪說能對她推心置腹說個夠。中午喫飯時,雪雯把她受聘肉聯廠幼兒園的事告訴了我,兩個孩子聽到後雀躍起來:噢,媽媽要當幼兒園的老師了,我們以後要跟媽媽去上學。我推開飯碗掏出一支劣質煙點上深吸一口說,這是好事,好事。但是,好事不長,不久,就傳出廠子要把幼兒園拆遷的消息。

    力芳積極建議雪雯和她一塊去給廠長送禮,兩個人對未來都充滿了希望。力芳陪雪雯第一次見廠長時,就覺得廠長人不錯,只是眼下廠裏內憂外患,確實象廠長說的那樣,他現在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上千工作下崗,每天都有人擁到他家門口要飯喫,別人欠他廠裏的債要不回來,自己卻要每天接待幾個上門來討債的。書記泡病假,廠裏其他領導都另尋高就,一個爛攤子就他一個人支撐着。他說,真象看着一幢即將傾頹的房子,乾着急,沒辦法。力芳說,俺們廠還每月發給下崗工作喝稀飯的錢呢,你們廠一個硬幣都不給人家,難怪人家鬧着要到你家喫飯。

    幾番推辭,廠長還是收下了力芳和朱雪雯送下的兩條煙,但沒幾天,廠長夫人來幼兒園玩,臨走時還是留下了二百園錢。廠長夫人說,廠裏已和拆遷辦講好,幼兒園這裏先不動。朱雪雯和力芳非常欣喜,這就意味着她們還能在這裏幹下去。

    月兒象有幾分哀愁似地悄悄地隱進雲層深處,雪說突然覺得眼前的一切是那樣的朦朧,清風徐徐,星月融融,牀前灑滿一地清輝。窗外樹影婆娑,草蟲嘶鳴。兩個孩子發出甜蜜的鼾聲,偶爾說一些幸福的夢囈,把雪雯的心都陶醉了。她油然生出幾分莊嚴和平靜,從內心深處感到大自然的造化,人世間的一切都是美麗的。雪雯沉浸在自己幸福的憧憬中,在遐想中進入了美好的夢鄉。這一夜,她睡得很甜。

    幼兒園暫不拆遷的消息穩定了學生家長的心,他們也深深朱雪雯和力芳的敬業精神所打動,在那一片居民區到處傳誦着朱雪雯和力芳如何關愛孩子的事蹟,那些以前轉到別校的孩子的家長都漸漸流露出讓孩子在寒假後回來的願望。廠長來到幼兒園,雪雯和力芳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廠長說,廠裏原來的那幾個幼兒園老師找到我,她們強烈要求我把幼兒園的承包權收回。她們說,放着本廠的幼兒園教師下崗,卻讓廠外的人幹得那樣紅火,還不是廠長收受人家不少東西。力芳說,廠長,她們一定是眼紅我們,把一個快要倒閉的幼兒園越辦越紅火,我私下問過一些孩子的家長,你們廠原來那幾個幼兒園老師象養小豬一樣對待孩子,有的孩子幼兒園學完還不能數到一百,讓她們再回到幼兒園,就怕這裏要成爲一個空院子。廠長說,沒辦法,她們也都沒飯喫,總不能象大老爺們那樣上街賣豬肉吧。力芳說,那有什麼不可的,街市上有女的賣豬肉呀。雪雯說,廠長,我們也不難爲你,不管怎麼說,咱們簽訂的承包合同沒到期,你總不能單方面毀約吧。要不然這樣辦,我們把這個院子讓出去,你再給我們找幾間房子,如何?廠長說,其實,我一直在給你們特色房子,這一次廠裏那幾個幼兒園老師要繼續回來幹,我便在肉聯廠的一個廢棄倉庫打主意,好就好在它靠着人行道,不在院子裏,這樣的話,你們收拾一下,就可以在那裏繼續幹了。不過,幼兒園的名字不能再以我們肉聯廠的名義命名了。雪雯說,不行,合同裏籤的是承包你們肉聯廠的幼兒園,不掛肉聯廠幼兒園牌子怎麼能行?力芳低聲問阿珠,要那快牌子真的那麼重要?雪雯說,這樣可以討回廠方違約的賠償金。廠長猶豫一會兒說,這事以後再談,你們先去看房子吧。

    倉庫的面積和位置都是辦幼兒園的最佳選擇地,力芳便和雪雯約好在星期天開始洗涮房子。二人自從搭檔以來都感覺彼此非常投緣,彷彿都已等待對方許久似的,空暇時間便聚在一起無話不說。力芳象是有幼兒教師天賦似的,對幼兒教師要學的知識觸類旁通,很快就成爲行家裏手。二人邊衝房子邊不停地嬉鬧着,突然,力芳大聲驚起來。雪雯順着力芳的目光望去,也驚得目瞪口呆。原來,在房梁處有一個大得出奇的馬蜂窩。二人愣了好半天,還是雪雯先開口講話。力芳,咱如果要在這裏幹幼兒園,就必須下狠心把這個馬蜂窩捅掉,不然的話,它們蜇了孩子,還不是咱的責任?力芳邊點頭邊拍打着腿部,她和雪雯一樣,雙腿只要呆在那兒一會兒不動,馬上就會有密密麻麻的大花蚊子撲上去。有句話叫秋天的蚊子逮着一口是一口,這句話的意思是足以說明秋天蚊蟲的兇猛,它們只有拚命吸足飽食血液,才能到隱祕處安全過冬。二人只覺得腿癢,低頭看時她們的腿上已被叮得紅疙瘩一片連一片。望着房樑上的馬蜂窩,二人都露出悲壯的神情。雪雯找到一根竹竿之後,便要力芳躲到一邊去。力芳說,自打咱姐妹合作那天起,我便立下同甘共苦的決心。雪雯把竹竿捅向馬蜂窩,但手總是不停地發顫,竹竿總是搗在馬蜂窩的周邊。力芳走上去幫阿珠握牢竹竿,只搖擺一下便把那馬蜂窩捅掉了。“嗡嗡”聲響起,二人覺得眼前象有一片斑駁陸離的彩雲捲過來。清醒過來後,她們已被馬蜂窩包圍了。二人尖叫着到處躲藏,卻有兩隻蜂王總能覓到她們,把她們一直追了幾條街道還不罷休,直到她們躲進一個垃圾中轉站,關上垃圾房的卷閘門,才躲過一劫。二個驚魂未定,相擁着放聲大哭。潮溼陰暗的垃圾房裏也有她們在倉庫裏遭遇的大花蚊子,她們只是感到不被馬蜂蜇,即便被蚊蟲咬上幾口,已是苦中求樂了。門外的“嗡嗡”聲久久不能消逝,二人知道那些馬蜂還盤旋在卷閘門外,便耐心地等待着前來救援的人們。力芳說,怎麼還不來人把那些馬蜂趕走?雪雯姐,咱們總不能困在這裏吧?雪雯說,等等吧,這世上還是好心人多,他們總不會見死不救的。二人慢慢平靜下來,才向對方訴說着各自被馬蜂蜇了幾下,然後,她們又相擁在一起哭泣起來。垃圾房內漸漸暗下來,她們知道天色已晚,“嗡嗡”沒有了,卻傳來淅瀝瀟瀟的雨聲,如泣如訴的,聽了就能勾起人的哀絲毫怨。二人相互鼓勵着扯開卷閘門,果然沒有馬蜂襲來,只是那涼徹透骨的秋雨劈頭蓋臉地澆過來,讓她們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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