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棉趕到我的住處時,張富友正在院落裏大放厥詞。
“王社,不對,我應當叫你王書記,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想說,咱們這個村委會大院我早都想廢棄了,還是以前汪鎮長在這裏蹲點的時候蓋的,現在都什麼年代了。當時看可以,五間屋一個大院,現在看是不行了。”張富友搖搖晃晃地在院落裏走來走去,“咱們墟圩子面臨着大開發,大隊部,也要大改造呀。這個院子,不行了。”
“怎麼不行了,上面提倡要減少辦公開支,節約用地呢。”柳三棉走到張富友身邊,拍一下他的肩膀說,“張書記,這次我和李縣長不打招呼來墟圩子鎮,實地察看,實地調研,墟圩子的整體開發工作就要開始了。現在縣裏讓我負責墟圩子的開發工作,主要是你們村的問題最難辦,念在咱們以前有些交情的份上,你要幫老兄一把纔對。”
“現在你是咱們副縣長候選人,這個,我知道的。是的,王社王書記是咱們市高校圖書館做學問的人,我呢,只是一個芝麻大的小村長,要我幫忙,你是在笑話我吧。”張富友掏出煙遞給我和柳三棉,然後指一下院子說,“剛纔我正和王社說這個院落的毛病,這些年墟圩子總是喫救濟,都怪村委會的風水不好。”
“還風水呢,迷信。”我點燃煙笑了笑,“說實話,我住在這裏挺舒服的,一個大院子,就我一個人,夜裏,寫東西正好有靈感。”
“村委會,是一個村子的首腦機關,同風水不好,直接影響到村子的未來發展。”張富友抹一下嘴角的口水說,“宅前不種桑,宅後不栽張,過幾天我就派人把院子前後的桑張除去,改栽槐樹。要三棵,喻意是司馬、司徒和司空三公的品位,知道嗎?院落裏東植桃楊,南植梅棗,西栽桑榆,北栽杏李,你院子西南的那一棵樹要儘快刨去。按五行相剋的說法,水生木,水多木少,不好。火生土,火多土燥,恕我直言,你的孩子對你忤逆不順呀。金生水,而金多水冷,男女貪歡,土生金,若土重埋金,人冷財退,終日勞碌爲人家瞎忙。再說一下你的住院,坐東方的甲卯乙震宅,五行屬木,陰陽性質屬陽,按要求宜窄忌寬,你現在院子太寬,所以才影響了你現在的官位呀。破解之法就是中間拉一道牆,變成一宅二院。院落裏有院牆,門內有庭,上方有堂,堂左右有廂,堂後有寢,院左右有塾。還要有中軸線,要有中心點,你們知道長城吧,北京的龍庭呀。再說一下村委會的房間數,樓上樓下八間,不好。三間吉,四間兇,五吉六兇七吉八兇,這叫三五凍利,四六不相當呀。還有,各門不在同一方向上,氣場大漏。氣是沿着直線從前門到後門的,南北冷熱氣體對流,子午相沖,陰陽分離。”
“好了,好了。”柳三棉打斷張富友的話說,“淨瞎扯,你要是什麼都能算出來,咱墟圩子還用得着費如此周折搞開發嗎?。”
“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什麼開發這裏,開發那裏,現在,我的日子,無憂無慮,每天悠哉遊哉,真是快活呢。是的,我老了,時光一去不回頭。”張富友感嘆到,“有時候覺得一切都象在夢。”
“這話,說的有水平呀。張書記,我們都在路上呢。”我彈一下菸灰,揉了一下惺忪的眼。早幾天,我向選派幹部辦公室的於大星主任請了假,便回老家了。
接連幾天的時間,那家人都到我住的村委會里去吵鬧不休,這幾日,我感到異常煩悶,晚上,一個人喝了好多酒,然後,靜靜地呆坐在屋子裏。回到屋子,我點燃一支菸,過了一會兒,在書案上鋪紙提筆書寫一首《滿江紅》詞:上闕,附庸風雅,舞文墨,風雨縹緗多少年,偏見獨握,只緣筆誤囿書閣。顧盼孤芳夜郎國,著書說。下闕,拏雲意猶未落繪丹青,筆未拙,膠柱鼓瑟,察民情,深入火熱生活,秣馬常懷報國志,滄海桑田睨目視,笑看風雲,敢薪臥吟大風面壁豈蹉跎,自求索。聽到電話電話鈴聲響起,我以爲是張富友打過來的,忙放下手中的筆去接電話。“王社,打你的手機也不接,是不是手機沒有電了。好不容易纔查到你下派村子的電話號碼,明天你要來單位一下,有點急事。”是於大星主任的聲音。“開會時,我已經推薦過你勞模了,於任,我現在村子正忙着挖溝呢。”我有些不悅地說,“眼看雨季就要到來,這裏的水系不暢,一場大雨,農民到手的莊稼就要泡在水裏的。天有點陰,是不是想下雨?”“下雨,那我們就不去了。其實,檢查也就是督促你們選派幹部要喫住在村子,要腳踏實地爲老百姓辦事。你昨天請假回老家,我主要是看你回到村子沒有。這很好,很好。”電話那頭的於主任說,“王社,我有個外語考試在你們學校,想請一下你們學校的老師,監考的時候看能否開個綠燈。”“幾號,我怎麼不知道考試這回事?”“是中職外語考試,今天是4月8號,考試時間快到了,挺急的。王社,我想找個人,到時候你讓你們學校的監考老師給我開個綠燈。你這一次能從城裏下派到農村,說明還是想幹一番事業的。你要趁這一次下派的機會把能拿的都拿到手,什麼優秀,先進,晉職,都要爭取。”“是的,於主任,我本來就是很優秀的。”我點燃手裏的煙。“那你什麼時候給我找人安排的事?要不,咱們現在就去找人吧。我批假,多長時間都行。”“我答應幫你的,你放心,一定會做到的。但是,我現在真的回不去。”我深吸一口煙說,“我會打電話安排你的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