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課的地點,是東大的主教學樓,第九樓。
雖然提前沒有約好,權恆本來也是想去的,當然不是對這樣的課感興趣,自己反正也是沒課,陪一下她,自己也很舒服,對她的依賴,沒有什麼原因,就越來越深了。
自從讓小朵把手機帶給她,從來沒見她拿出來用過,他也不好直接問小朵或者是樓薇本人,正想看看今天她有沒有帶。
在剛出宿舍臨近出發接到了父親權新建的電話。
“今天我們有一個小型的,私人類的聚會,你來吧,你都大了,總窩在大學象牙塔裏,也不是很好。就過來湊個熱鬧,都是我們這個行業裏面的,也有從你們東大畢業的學長們,出來聊聊,也瞭解一下你畢業之後將要面對的行業現狀。”
雖然他說的這些他確實感興趣,權恆也不想答應:“我最近課業很忙。”
“時間是在週六。”權新建知道沒這麼容易就能說服他,也做了準備。
“週六我們學校有聯企實踐。”權恆理由有一大把。
妹妹權暢暢的聲音卻在電話那頭搶着響起來:“哥,你陪我去吧,你不去,爸也不讓我去。”權新建知道他會找,各種藉口,早準備好了女兒,上來勸說。
權恆又想了一下,那頭權暢暢的聲音又起:“哥,我都跟他們說,我哥考上了東大,他們都不信我,說我這麼笨,怎麼可能有考上中大的哥,你來嘛,幫我證明一下。”
自從去年開學時,見過一次這個妹妹之後,幾乎每週都會有兩三條短信,有的時候是說她自己的生活,有的時候是,給他兩三道難解的題讓他幫忙,也有純問候。權恆很少回覆,心裏卻被暖了。
“好吧,幾點?地點發給我。”
“真的,哥,你答應了?我馬上發你手機上。”權暢暢的聲音清脆而興奮。
答應他們之後,他改了主意,並沒有去主教的九樓陪樓薇上課,而是一個人,在校園裏人少的地方閒逛,東大校園裏的各類花,無論是開得早的還是遲的,都已落盡,清理及時,半點殘紅不餘,夏天很快就來了吧。
心裏很亂,沒有理出個究竟,一看錶,競過了兩個小時,剛剛踱步到主教門口,樓薇就從裏面出來。很明顯的是還在思考着,路都沒看,眼睛直直的。
被拉住手,還嚇了一跳。
“這課有這麼吸引人嗎?”
“反正是比我們學校的好多了。”樓薇被他拉着,還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剛纔講的東西。“你知道吧,他用的那些例子,都存在於生活中,是些特別普遍的現象,我覺得兩節課我全都聽進去了。”
她說的話權恆好像沒有聽進去,還陷在他自己都說不清的情緒裏,有些憂傷。
樓薇沒有注意,還講着:“我們學校大多數老師就按着教材念,他們把書發給我,我自己看就能考及格。可惜我不是你們東大的提問。”
權恆沒有心情和她討論老師的教學能力,聽她說不能提問,很遺憾的樣子,又覺得自己剛纔應該陪她去上課的,她想問什麼,自己可以代她,弄得她現在還想着。
“其實你可以大膽問,誰都不認識你,再說,我們學校裏旁聽的人真的挺多的呢,好像去年看新聞,還有一個保安,總是來聽課呢。”
“我要是保安,我也豁出去了,可我是和你們差着幾十分的東江金融呀,也倒不是別人怎麼看我,我自己首先就不好意思問了。”
“那我有時間下次一定陪你。”
撫慰了幾句,又說:
“餓了吧,今天想喫什麼?”
“我不太餓,你要喫什麼?”
“我也不太餓。”
“那我回宿舍休息一會去上班。”
“你們那個超市爲什麼還不倒閉呀。每天都上班,有長一點的時間陪我多好。”
樓薇笑笑:“我要是失業了,下個學期我的體重就低下70斤去了。”
“要減一半是蠻多的。”權恆說完就躲。
樓薇倒是沒有追打他,只使勁捏了捏他的手。
“我估計也快了,我給了我們老闆算了一筆賬,只我值班的時候,他每個月賺的比我的工資也高不到哪兒去。”
“那太好了,什麼時候他關門,你就專職給我做飯。”
“好。”
權恆想和她說說自己的家,想說說父親和母親,也想和她說一下那個妹妹,但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覺得無從說起。那就先了解一下她吧。
“你見過?”那次樓堂送完臘肉,回家之後太累了,並沒和她說,交到了誰手裏,權恆也從來沒有提過,這麼一說,她沒有印象。
“就是年前呀,”
樓薇突然想起來了。
“你威脅我跟你做那個玲瓏球,還有臘肉讓我給你帶一份,是那天嗎?”
權恆捏了捏自己衣袋裏鑰匙上的木雕球。
“要是早知道你這麼快上鉤,我就把你弟弟帶到我們家,認一下門去了,畢竟以後要成親戚的。”
突然一句這樣的話,讓樓薇的臉,迅速的燙了起來。
“你這話說很流氓。”
“流氓可不這樣說話。”他湊近樓薇的耳朵,“他們都是說,小妞長得不錯呀,跟爺玩玩。”呼吸噴灑在她的耳洞裏,比話語本身更讓她臉熱。
“你能恢復以前的那個你嗎?”她又一次懇求道。自己原來心動的應該就是那個冷麪的吧,怎麼變成這個德性了。
權恆剛纔用那個電話引起的不良情緒,這會兒都消散了。
“那你爸爸媽媽呢?我看你很少提。”
“是沒什麼好提,就普普通通,對於我,不說有多寵愛,也不至於虐待,就那樣吧,反正我這個人也是獨立慣了,電話打的也少。”各位覺得這樣的速度應該是準確的,他和父母之間的狀態,真的是不同於村子裏其他的,父母和孩子,她學習好,沒怎麼表揚過她,後來不怎麼好了,也沒有批評過,對她一直是放養着,就從那次以後吧,可能也是怪自己,從那以後的性格變了很多。
要是別人問樓薇她的家庭情況,她首先是會有些戒備,加上些自卑。而權恆這樣問,雖然些許虛榮作怪,想到自己的家庭境遇,但並不忐忑,反而倒也能放平心態回答。或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己對他無所求吧,最不求的,就是未來,至少此刻是。
權恆心裏想,那也比自己好很多了。
父母離婚以後,母親沒有怎麼提過父親,父親也成了電話裏面的那個聲音,或許每年他會,要求來見他吧,有的時候能見到,有的時候不能。
這些年,陪着自己的只有那個老人,嚴肅的,嚴格的,除了被教育,溝通什麼的還真是沒有。
這面掛斷電話的權新建:“暢暢,你也上樓吧。”
“過河拆橋,明顯的請到哥哥就是我的功勞。”雖然是抱怨着,但是還是上了樓,她要一一打電話讓自己的那些朋友,都來見見自己的哥哥。
權新建浸在回憶裏:
厲秋行回家的時候就帶着氣,重重地推門進來。
“你今天是不是打着我爸的名義去談生意?”
“秋行,你聽我說,這件事上沒有任何實質的利益往來,我們這次也不在一起做生意。”
厲秋行把包直接摔在桌子上:“你也說這次,那下次呢。人家知道你是我們厲家的女婿,以後下次,下下次不就會緊接而來嗎?”
“我又沒有直接說什麼。”權新建有點心虛。
“但是你默認了呀。”厲秋行步步緊逼。
“老爺子有多愛惜自己的名字,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能因爲你晚節不保。”
“我是行賄受賄了,還是違法亂紀了?破壞了他名聲。”
“我不管,一會你去跟老爺子道個歉,現在正在氣頭上呢。”
厲秋行緩和了一些,坐了下來。
權新建覺得自己很委屈,結婚也有十年,兒子也有七歲,此時妻子質問的語氣,彷彿就是因了這些,自己才和她結婚的?
從大學相識這十多年來,無論創業多麼艱難,怎麼去求爺爺告奶奶,他都沒有列出厲老爺子的名頭來,今年生意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也是在對方提及,自己沒有否認而已。妻子就以這種態度跑來質問,放自己的尊嚴何在?
“歉我是不會道的,你父親要是覺得我做錯了,可以跟別人說,不認我這個女婿。”說完摔門就走了。
從回憶裏出來,權新建的胃又隱隱作痛了,就是從那時開始,親密無間的愛人,一寸一寸走遠,直到現在,連個聲音都不給他。
若不是家已經散了,今天想栽培兒子,哪還用藉助女兒才能把他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