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來這裏找我，就是知道那報紙夾頁是我寫的了？”這個侄女兒嘴風可真是不嚴呢。
“爲了得到再去復讀一次的機會，把這些公佈了，嚴麗娜也不在乎？”過了很久，樓薇才說。
“爲了萬兒八千的鈔票，他父親良心都不顧了，逼迫你配合他？”見對方並沒有說話，樓薇又說，去觀察那人，他脣角微微的動了動，還是選擇沉默。
樓薇見他這樣，知道僅僅靠勸說，眼前這樣的人怎麼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或許還被看成小朋友跑來義憤填膺的瞎胡鬧吧。
從兜裏掏出錄音筆，纔想起沒有備份，這似乎並不妥，只好自己拿在手裏播放，並沒有來的時候想的那樣，瀟灑的放在桌上，讓他自己聽，雖然最後的效果應該是一樣，但少了氣勢，總歸遺憾。
錄音有兩個人的聲音響起來，說到重點後，樓薇並沒有放完就關掉了。
放回衣袋裏，等着對方說話。
“你打算怎麼辦？”嚴麗娜叔叔還算冷靜。
“這話應該我問你，不對，應該是你去問你哥。”後來樓薇對於自己說的這句話，深感滿意，沒有直接說他，給他留點知識分子的尊嚴，或許雙方能夠更理智的交談吧。
這麼快就又陷入被動，他沒有想到，尤其是面對的還是這樣一個小女孩，和自己的侄女一樣大的。
“我可以重新寫一份消除影響，但是，像我哥那樣的人，天然會引起同情，往其他的媒體面前一站，可憐巴巴的，哪怕你手握證據，這個你應該知道。”
這會兒，樓薇倒是覺得錄音這個事情，她做沒有什麼不對的了，反而後悔現在他說的話自己沒有錄下來。
樓薇自己學習新聞，操縱輿論方向的概念心裏有，方法雖然沒有用於實踐過，也是從那些範例中得到些啓發了。
“你們還是要錢？”樓薇這時候的語氣已經不像剛進來時了，說話很直接，心裏也能沉靜的，分析他的每一句回答了。
“不是我。”也許是怕她再錄音吧，對方說話很謹慎。
“恕我直言，假如是三天前，基於同情，或許人家會出，現在人家要是拿了，反而說不清楚了，要是你你會這樣做嗎？”
“要是他們死纏爛打起來，你們也不容易脫身吧。”
“可能他們是怕這一點，但是你也怕，不是嗎？”樓薇故意大刺刺的打量辦公室：“能今天坐在這兒，還有一間單獨的辦公室，很不容易吧。不知道，你一個人是，那天來的那人十幾個家庭唯一走出來的人吧。”這顯而易見。
“其實對他們倒是真沒什麼影響，大不了被人家說一句無賴，可是你就不一樣了。”
“我現在倒是好奇你和那個人什麼關係了。”一個20來歲的小女孩，獨自來找他，他都能看的出來，樓薇剛纔是有點兒怯怯的，但是盡力在掩藏。
這會兒反倒是會威脅自己了，要是說，僅僅是和自己侄女兒，還有對方都認識的中間人，哪有必要這麼拼。
“那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的嚴麗娜和我或許都是以前的你。”眼睛又仔細的在他的臉上尋找着被說中反映的蛛絲馬跡。“那麼，你希望她沿着哪條路，走成另一個你？”
是啊，每次家族聚在一起，自己都是拿來教育那些晚輩小孩子的，做成個什麼榜樣，真的或許要考慮遠一些。
“我倒是對你刮目相看了。就算是我們被你說服了，你打算怎麼善後。”
“我知道你可能不會在報紙上原位置公開道歉的。”
“我是一定不會。”對方似乎很堅定的樣子。
“我倒有個主意。”樓薇其實從知道報紙的事情，已經反覆想過這個方法了，在剛纔來的路上，也推敲了細節。
“說說看。”
“我在寫一篇分析報導，當然，這兩份證據中的一部分我會，引用到的，但儘量不損及嚴麗娜的自尊心，但只是儘量。”雖然她們並算不上熟識，但也畢竟同班過，樓薇覺得自己算是留有餘地了。
他此刻聽出來了，原來這個女孩子，是這個行業的準晚輩呀，他就打斷了她，“六七十年前的例子，你現在拿來用，虧你套得上。”
樓薇笑了笑，自己學習能力不好，活學活用，這一點尤其不足，但生記硬背，記住案例，倒是她的長項。
“你要是覺得不好，我也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實在不行，只好把這些原封不動的公佈出來。”
嚴麗娜的叔叔還在猶豫。
“權恆這個人，只是一個普通的富二代的話，你這樣寫，他自己不在乎，也不追究的話，或許過一段時間，人們淡忘了。但是對於，他其他的珍惜自己名譽的長輩，或許會有別的辦法，來澄清這件事情。”
他已經聽出她話裏的不對，樓薇也是仔細斟酌了半天，覺得，僅憑自己一個小女孩，講的再有道理，應該也不足以說服他，只好暗示一下其他的。
“嚴麗娜不是我的女兒，這件事情，我也做不了主。”他竟然想把事情推脫出去，再繞回原點。
“這篇報道是你寫的，總是沒錯的，你們的關係，也是撇不清的，雖然你不可能做全部的主，但從大前天我就看出來了，嚴麗娜的爸爸負責說要求，你負責按他的意思去儘量實現。是不是？”
對方沉默半天，想找到最後一個討價還價的條目。
“出於人道主義，多少也是要幫幫你的同學呀。”
現在又拿這個來壓她嗎？樓薇之前對他的那種尊重，此刻都煙消雲散了，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
“無緣無故被牽扯，已經很無辜了，現在跟受害人來說人道主義，實在是說不通吧。”再者說，復讀的學費2000塊錢而已，你做叔叔的怎麼不去人道主義？
或許是察覺了樓薇鄙視的目光，這個年紀比自己小了很多，甚至都沒有畢業的女孩子，用這樣的語氣和目光，和自己說話，讓他，突然不自在起來。後悔說了剛纔那樣的話。
“這件事情我要和我哥商量一下，要不然過幾天我再給你答覆吧。”
原來是想拖時間，樓薇身子往椅子後面一靠，這會兒她倒是自信多了，心裏也不再如剛進來時那樣打鼓了，因爲在二人談話的過程中，她所預計的，對方的軟肋，正如同自己，她知道自己猜中了。
“好的，我沒意見，不過，還是剛纔那個問題，現在最重視輿論的長輩並不在鄉坪市，或許今天或許明天，應該會回來吧。”
樓薇故意停頓了半天，才又說話：“可能你覺得和我這樣一個人談，很沒面子。……”後面沒有說完，樓薇就想站起來走。
卻在門口，被對方叫住。
“等一下。”
其實樓薇是大鬆一口氣的，第一次，居然就成了。
她心裏此時是有着自我實現的成就感的，她一直把自己當成大人來看，別人卻未必那樣想，卻通過今天，真正的成長了一次。
她轉過身去，看着他的臉，等着他接着往下說。
“分析的兩篇都由你自己寫，我看看，咱們雙方通過了的話，明天早上發第一篇，怎麼樣？”又仔細想了想，總歸是不太放心。
“你能全權處理？”
權恆根本就不在乎這個事情，電話裏也說的很清楚，厲爺爺還並不知道，朵爸此時想着往報社送點禮品，不再有後續報道這類的事情。
樓薇來之前已經和權恆溝通了半天，也算是側面確認了，這個時候，可能由於兩人之間的柔情蜜意，她還真的覺得自己就算是把事情，辦錯了，對方也不會半點怪她的吧。
“起碼幾天之內可以，”意思是再拖久了就不好說了，也算是變相的，催促。
“好吧。就按你說的辦。”只半個小時的時間，事情都變成這樣，回家和大哥解釋，本來有希望到手的鈔票，完全沒有戲了，不知道要費多少口舌解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