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出了小朵家的門,到下了地鐵上了樓,舒朗的眼睛始終就沒有離開樓薇的側臉,有時候看着她的臉,想着事情,有時候就是單純的想看着她,眼睛都不想眨,就怕錯過某個瞬間,她的表情。
其實樓薇也感覺到了,卻裝成不知道的樣子,目不斜視,在心裏想找個話題來說,尋了半天卻一個也扯不出來,只好繼續沉默。
最後說話的還是舒朗,他停在公寓樓下,沒有跟上去一起走,樓薇想着心事,卻在走出六七步後才才發現他沒有和自己並排,這纔回過頭來,瞪圓了眼睛,以詢問的目光看着他。
“樓薇,”只這一個名字,舒朗叫的嚴肅認真而又滿含溫柔。
“嗯?”
“謝謝你。”眼睛裏映着瑩瑩的光,要是不離這麼遠說,他還真怕那光閃了樓薇,嚇跑了她。
“謝什麼?”
“你知道。”
是呀,樓薇知道,卻又不全然明白,更不知道接下去又該怎樣,於是只說了一句,長久以來憋在心裏的話。
“我應該謝謝你,無論怎樣,這幾年都在。”
無論自己怎樣拒絕他,無視冷漠,甚至是直接說,那個人從沒有離開,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都在自己身邊。
“我也感謝我自己,堅持等到這一天,更要感謝你看得到我。”
把自己自覺的放在備胎的位置上,其實並不舒服,但是他拿自己無可奈何,只是心叫他一定要這樣。
“其實我沒什麼信心。”她說的是對自己。
舒朗當然也瞭解,以那種溫柔得化不開的微笑,來安慰她。
“我會加倍對你好的,你有沒有信心沒什麼關係,只要你肯像今天一樣承認我就好。”
是不是出自本心也沒有關係,是什麼類型的感情,也沒有什麼關係,只要不退縮就好。
這種卑微,舒朗有點瞧不起自己,卻同樣的和以前的每個想放棄又不得不繼續的瞬間一樣,對自己無可奈何。
隔着這麼遠的距離,說着這樣親密的話,總感覺很奇怪,樓薇甚至有點走神,看了看2棟樓縫隙裏透過來的月光,彷彿站在舒朗對面的是另外一個人,而不是自己,就是這樣一種旁觀的心態,讓她深感愧疚。
舒朗向前走了過來,臉上仍然是剛纔那個在樓薇看來已經僵了的笑,走到可觸及的距離上,他伸出了手。
幾乎是同時,樓薇下意識的向後一躲,那隻手在空中停了停,卻撫上了她的頭髮,用掌心揉了揉,像對待一個毛頭小孩那種寵溺,久久才放了下來。
樓薇以爲他會像是在機場那樣要求擁抱自己,或者是更親密的舉動,但是下一刻,舒朗的聲音卻在頭頂響起來:
“今天很晚了,我不送你上去了,我看着你進電梯。”
樓薇不知道是什麼心態,第一反應竟然是在心裏舒了一口氣,輕輕的點點頭。
“我這幾天除了找工作沒什麼事,要不然,每天我去你那兒幫你們做飯吧。”
樓薇唯一能想到回報的方法,表達自己決心的方法,就只有這個。
舒朗沒有拒絕,卻並不是接受好意的態度,而是開了個玩笑,試圖在不知不覺中拉近自己與她的距離。
“你這是給葉宗磊準備的多大的一盆狗糧,這兩天簡繁他們的已經把他喫撐了。”
這話說的樓薇有點不好意思,這是準情侶之間正常的親密小言語,她知道自己必須習慣,並且最好能配合。
於是也跟着開玩笑:“把他攆走就是了。”
這句話取悅了舒朗,他反問道:“你這是暗示我,要多些時間和我獨處嗎?”
問話的時間,整個眼睛裏充滿了狡黠,這纔是自己剛認識的時候,那個明朗的師兄。
“我這是明示呀。”樓薇轉過身去,進樓道等電梯,只給他一個側影,不再扭頭,表情卻是有意擺出輕鬆的那種微笑。
舒朗領情,看着那側影。
“明示和暗示都不用你做,你只要自自然然就好。”
屠舒朗的聲音很清澈,說完也轉過身去,步子輕快的離開了小區。
這種進展,遠在尼德蘭的權恆,預估錯誤,主要原因是那個傳信的喬嫣然,給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信息,沒有一種是準確的。
掛斷了喬嫣然的電話,權恆以爲自己會是終於不用爲她操心了的那種輕鬆,正常的話,心裏應該還會升起對他們兩個的祝福吧。
拿起手機撥了一串號碼出去,並沒有顧及到國內時間已經是近12點了。
“哥,你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權暢暢的聲音仍然是小時候的那種雀躍的樣子,呃……好吧,現在她還沒有成年。
“我沒事兒,就是問問你,爸爸的手術什麼時候做?”
“哦,”原來不是特意找自己,不過問起父親,權暢暢仍然是很高興,不知道原因的,這四年,無論是自己也好,還是父親也好,權恆從來沒有主動聯繫過。
就算是他們打電話給他,接電話也談不過三句,永遠都只是冰冷的“是”,“好的”,“就這樣吧。”從來沒有多餘的內容。
現在她居然問父親的病怎麼樣了,也很難得了。
“應該還有20多天吧,具體的我也不知道,等明天你打電話問問他吧。”
本來權暢暢是想說,明天我打電話問好了轉告給你,卻明白父親對哥哥的思念,比自己要更厲害些,所以纔想讓他自己打電話去問。
“嗯,我知道了,你學習怎麼樣?”
天呀,終於問到自己了,權暢暢又恢復到幾年前對自己哥哥瘋狂崇拜的那種狀態。
“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行嗎?你可以關心一下我其他方面的事情,比如說有沒有早戀什麼的。”
“……那你有嗎?”
“呃……沒有……”
以爲會被誇獎聽話,卻是不屑的一句:“原來你們學校的男生眼光很正常的,看不上你這一點,足夠能證明。”
“這是什麼哥哥嘛,”權暢暢像是撒嬌的說話,摸了摸自己的臉:“沒那麼差吧。”
“還好,將來爸肯多出點錢陪嫁的話,應該能夠勉強嫁得出去。”
權恆這句寵溺的話說出來,倒是替自己緩解了心情,把回憶也拉到了三個人一起去買東西,喫飯的情景。
“將近凌晨你給我打電話,就是爲了打擊我呀,這也太不厚道了,怪不得思凱哥說你人品有問題。”
“他回國了?”
“是呀,都回來兩三天了吧,給我帶了很多禮物呢。”
權暢暢說出這樣的話來,突然間又有些不高興了,前幾周權恆回去,可是什麼都沒給自己帶,都站在病房裏,只冷冷的掃了自己一眼,看都沒多看,像個陌生人。
興高采烈的說完話,之後的沉默,讓權恆聽出了她的不滿,他承認對於這個妹妹,自己只是遷怒,一時倒是有些歉疚。
當然也找到了回去的理由,雖然沒有父親做手術那個這麼充分,但也勉強夠用。
“我後天回去,你想要什麼,只要不太重都可以。”語氣幾乎是哄的。
四年的禮物都要他補過來,不重纔怪,權暢暢是個機靈鬼,在不知道自己哥哥冷落自己這幾年的緣由之下,並不敢輕易的提及。
“當然是越貴重越好了,至於像我這樣的漂亮小姑娘喜歡什麼樣的禮物,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這裏沒有百度。”
“好吧,只取前面一條吧,只選貴的,不用對的。”
“好。”權恆痛快的答應下來,“不過在此之前,上課不要分神,每次考試墊底的妹妹,我還是不喜歡的。”
“還提條件呀,真是的,我會這麼沒有節操嗎,爲了一點物質享受,委屈自己去學那些無聊的東西?”
“那好吧,看來是不需要什麼。”權恆故意逗她。
“好吧好吧,就算是成交了。”權暢暢很不情願的答應下來。
“蔣思凱這次回去還走嗎?”和自己回尼德蘭,時間正好錯開,也不知道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應該還是會回國吧,不過思佳姐可能不走了。”
“蔣思佳也回去了?他們家最近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嗎?”
“不知道。”權暢暢對這個毫無興趣。
這還真是奇怪了,六年前,蔣思佳走了,可是再也沒回來過,只是偶爾用sn的方式和自己聊過幾次,現在居然回來了。
兩個人又隨便聊了幾句,才掛斷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