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浩,你練習書法真的只練了三五年嗎?”顫顫巍巍中,古天風問道。
他真的不願意相信,怎麼會這樣呢?三五年?三五年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書法剛剛入門罷了。
李民浩就這個恐怖水平了?古天風幾乎有一種活在狗身上的感覺,自己足足練了四十多年啊!
“額,的確是三五年!”李民浩道。
古天風不再說話,尷尬的很,他對於李民浩的刁難,沒想到竟然都成了對自己的刁難
現在再問,李民浩優秀嗎?
古天風不得不承認優秀!極其優秀!
古天風更不得不承認老爺子曾經說過的那句話:瀟瀟的看人的眼光比你更好。
“李民浩,你之前說過,你會下棋,對嗎?”下一秒,古老爺子突然問道,眼神中多了一些渴望。
如果李民浩不在和書法上表現的如此如此優秀,他或許不會這麼問。
正因爲李民浩在書法和上表現的太優秀、太不可思議,在古老爺子看來,李民浩在下棋上,也有很高的造詣。
既然如此,他忍不住了。
古家誰不知道古老爺子愛下棋?
而且,古老爺子的水平極高。
也正因水平太高,古老爺子很少下,因爲沒有誰是他的對手,也就沒有意思了。
古老爺子一直都渴望能找到一個對手,好好的陪他廝殺一番,奈何遇不到旗鼓相當的人。
此刻,他盯着李民浩,無比期待,生怕李民浩拒絕。
“是!”李民浩點點頭:“老爺子也喜歡下棋?”
“喜歡,哪裏能不喜歡?”古老爺子激動地道:“象棋會下嗎?”
“會!”笑着道。
“哈哈哈哈好,既然如此,陪我下上一盤。”古老爺子激動的很。
隨後,楊媽拿上來一盒紅棗木象棋盒,李民浩和古老爺子對立而坐,象棋擺好了。
紅棗木並不稀罕,但是盒子紋理呈現出鬼斧神工的“天女散花”和“童子鞠躬”圖,這就讓原本幾百塊的紅棗木盒,變成了有價無市的清代宮廷御用珍品之物,此物是前清朝亡國後流入民間。
打開棋盒,清一色的名品“雪印”,棋子縝密紋路都超過二十條之多,是那墨綠色透着清澈光澤的魚腦凍。
世事如棋局局新。
古老爺子倒是不客氣,直接自己先走。
李民浩緊隨其後。
接下來,兩人開始廝殺,各種埋坑、誘導,以子換子等等等,廝殺的無比精彩。
古老爺子的棋風是那種攻防兼備、密不透風的。
而李民浩則大局觀極其的好,甚至能夠一眼就看出六七步。
兩人落子利落,幾乎不用思考,大開大合之間,宛若千軍萬馬交戰,七進七出,讓人驚歎。
古老爺子一邊下,時不時的哈哈大笑,直呼過癮。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誰能夠和他下棋而堅持十分鐘了,李民浩卻和他下了足足半小時還不落下風,太爽。
一邊,古天雷在觀戰,臉色偶爾會突然變化,然後恍然大悟,佩服無比。
至於古天風,一直苦笑。
他確定,自己的女婿百分之一千就是李民浩了。
能讓老爺子這麼高興、這麼讚賞,尤其是可以陪老爺子下棋。
誰還能威脅到李民浩的地位?
估計現在就是女兒不願意,老爺子都得強行讓兩人走到一起。
“的確夠優秀!”古天風又忍不住感嘆。
李民浩簡直就是天神轉世,各方面,都是極致。
自己擅長、書法。
而二弟古天雷以及他的徒弟們戰鬥、打架。
老爺子則是擅長下棋。
他們三人各自擅長不同的方面,在各自的領域,都算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了。
李民浩呢?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子,還在上學!
卻可以輕鬆橫掃他們三。
這還不是優秀,世界上還有優秀的人?
“靠!這是陷阱啊!小子,你不是一直猛進的風格嗎?什麼時候埋了個陷阱?”
突然,古老爺子拍了自己的大腿,大驚失色,他輸了。
“老爺子,兵不厭詐哦!風格是風格,不代表就不能突然轉變風格!”李民浩笑着道。
他能贏古老爺子也是不容易,從一開始,他就是大開大合、猛進不守。
可,也是從一開始,他就埋下了伏筆和暗算。
大開大合和猛進不守,全是爲了誘導古老爺子,讓他麻痹大意。
果然,最後陷阱一下子爆發,一舉搞定古老爺子,才勉強贏了。
“小子,你說的對,風格是風格,不代表不能轉變,你小子很陰險,不過我喜歡!”
古老爺子一愣,繼而讚賞的道,兩眼都放光了:“小子,我們再來一局!”
“現在的年輕人受西方文化思想侵蝕嚴重,很少有像你這樣對華夏的本土道家感興趣了,那麼我問你,三教之間有何不同?道家所謂的不爭,是否就是大爭?”古老爺子捏着一顆過河卒,緩緩開口道。
李民浩思索了片刻,道:“佛門拴心猿,道門斬三尸,儒家養浩氣,這都是在說鍛鍊自身體魄,簡單來說,人的本身,就是一處戰場,如常人得了流感,體質好些,喝些熱水,就能熬過去,自行痊癒。身體孱弱的,就得需要藥物這些外來之物,以作援兵,趕赴戰場,否則身體就要兵敗如山倒。”
“至於道家爭與不爭的問題,大秦以前,一向是推崇天人同類,道教聖人率先提出天地不仁之說,此中真意,天地於人無有恩意,也無惡意,足可謂天地起驚雷,後世學淺之輩只憑喜好,曲解爲躋身聖人即可看待世間萬物爲芻狗。大秦末,儒家聖人提倡人性本善以及天人感應,其根底卻有重返天人同類的趨勢,有人稱之爲稱之爲撥雲見月,而非開雲見日。至於佛教,是外來之教,不去說它。”
古老爺子眼神驀然尖銳起來,緊緊盯着李民浩:“你李民浩要以一己之意,擅自爲天下蒼生做決斷,當真敢言自己無錯?”
李民浩平靜道:“自己行事,行對事,行錯事,都比別人要你做好事壞事,要更有理。”
李民浩不再看向古老爺子,而是擡頭看着窗外,似乎在與天言語:“天地生人,不悲不喜天地死人,無憂無慮。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暝目皆泥土。在這生死之間,豈可操之於那些早已超脫生死的人上人?生於天地死於天地,不該問如何長生,當要問一問,爲何生我,以及如何活得更儒家的有禮,道教的清靜,或者是佛門的慈悲。”
“在這人生一世的百年自問自答之中,會有人得,也會有人失。後世終歸有人自知、自重、自強、自立,還有那自由。人生雖苦短,浩氣自長存。”
古老爺子接着問道:“是不是可以說,世人修道問道證道,就是以米粒之光去與皓月爭輝?”老爺子很想知道這個年輕人會如何作答。
李民浩搖了搖頭,道:“華夏道統以祖庭武當山爲尊,天下道士自然以披紫戴黃的武當山天師爲尊,修成了道,也無非是水滴入海而已。黃河之水天上來?並不是的,海上來的。所以纔有奔流到海不復回。”
“天下之人,皆是俗人,不稱神仙。天道之下,俱是小道,不算大道,大道就在腳下。很難想象一個如此年輕的大學生會說出如此機鋒的的話語。”
李民浩淡然道:“古老爺子謬讚了,小子只是隨口說說而已,天人俯瞰世間衆生,就如我們在夏天看到的那瑩瑩之火,大多螢火一閃而逝,卻總是寥寥一些,尤爲明亮,甚至在某個時刻,剎那璀璨如星辰。”
“好!好!好!感覺自己一大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老頭子我受教了。”古老爺子看待李民浩的眼神,好似一位老玉工發掘了世間最微瑕的一塊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