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大而紅紅的燭光在燭臺上一點點順着圓滾滾的蠟燭流淌着蠟燭液體,屋中躍動的火光彷彿斑駁歲月留在這屋中的痕跡,或者在潔白的牆壁上晃動,或者在青磚鋪就的地面上忽閃着。
人生若真得有苦水,那麼洞房花燭夜,一個人苦守着空房,也算得一個,淚水彷彿泉涌般從伏翠的臉上流淌下來,輕輕抽搐的面容之上淚痕在躍動的燭火照耀下顯得異常顯眼。
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有今天的際遇,一個對自己容貌非常自信的女人,竟然墮落到冰冷的現實之中了。
婚姻本身沒有罪,要說婚姻有罪,那麼在機關算盡後強加在婚姻上的枷鎖是一種罪過,那沉重的枷鎖幾乎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甚至讓人在腰痠背痛之餘,亦感覺到人生的艱難曲折。
案几上的大圓銅鏡在燭火的映襯下有些好看,打磨得光潔如新的鏡面上,伏翠的人影倒映在鏡面之上,而在鏡面的邊角之上恰恰能看到通紅通紅的蠟燭上流淌的蠟燭液體。
伏翠的心裏還是難受,她以爲她的人生就此會發生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她的人生從此後不再有一個男人,而是兩個男人,一個會是她的丈夫,另一個會是佔有了她的哥哥。
彷彿夢境般的幻覺,終於被現實中的一盆冷水潑醒,從此夢不再是夢,而心卻隨着夢的消逝而漸漸地冷卻下來。
人生能有幾回醉,醉上一回又如何?這半夢半醒中總是要比在這永無止境的冰冷而殘酷的現實中徘徊要好了許多,暫時的麻醉,至少可以讓人忘卻內心的苦悶和憂鬱之症。
伏翠搖晃着自己的身體從牀邊蠕行到了擺放銅鏡的案几前,拉出放在案几下的雕花木椅子,坐在了上面了,藉着躍動的燭火看着鏡面中的自己。
伏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鏡面中的自己,臉面之上漸漸地變得猙獰恐怖起來,彷彿在深夜跑出來的惡鬼在對鏡自照,欣賞着自己不爲人知的恐怖一面。
伏翠終究還是沒有再幹蠢事出來,用自己白白淨淨的小手去擊打古銅鏡面,在良久目視鏡面中的自己後,她伸手拿過擺放在案几上一罈酒。
酒顯然是一罈好酒,從塵封並落滿灰塵的紅色酒布蒙擋上看,這酒不但好,還散發歷久彌新的歲月積澱的氣息。
伏翠的臉上依然猙獰,一點也沒有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的豪俠氣概,有的僅僅是對命運不公的宣泄而已。
你能怎麼樣?你能怎麼樣?你能怎樣?
似乎命運之神正在說話,說的就是上面的短短几句,但從這字裏行間總是能感覺到它對人世間的輕蔑和鄙視。
倘若伏翠能感知道命運之神在嘲弄她,恐怕這時的她也無心用酒買醉,甘心情願地做一個情場失意的小女人,哭哭啼啼個沒完沒了的纔好。
紅紅的酒罈紅布遮擋被伏翠一下掀開了,那陳年積澱的酒香,彷彿侵潤到伏翠口齒間的,濃濃的鄉愁,令人有些惆悵而又眷戀故鄉田間地頭上的味道。
伏翠雙手拿起酒罈,放在自己嘴邊仰脖後張開口將整壇的酒往自己的口中灌去。
“咕咚咕咚”
濃郁而甘甜的烈酒彷彿散發在空中的香精般縈繞在脣齒間後又向屋中其他的地方飄散而去,頓時使得這屋中有了香爐中沒有的濃郁香味。
伏翠的嘴要小了些,那咕咚咕咚從酒罈中流淌出來許多的酒順着她的嘴角流淌到地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