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傳來的那個房間裏,她認爲唯一不符合向凌睿風格的,便是一地豪華的深花地毯,美則美矣,顯得太過拖沓,與整個房子的簡潔、清爽,顯得格格不入,好似迫不得矣,硬擠進來的。
沉悶地低哼,彷彿野獸重傷時的呻吟。
她心裏一揪,跑向那間房。
來了很多次,一直知道位置,卻從來沒有踏入過的房間。
門虛掩着,她剛到門口,就聽到一聲詛咒似地悶哼,德語,聽不懂,卻能深刻地感覺到那種憤怒,帶着痛意的。
“向凌睿——”
她叫着,一把推開門。
之後很久她都在後悔,以他樣的教養,要進入別人的私人領域時,肯定會先敲敲門的。若是當時此刻,她先敲了敲門,是否就能避免之後發生的事了。
門一開,她就怔在原地,心慢慢地縮成一團。
採光良好的落地窗前,向凌睿跌倒在地,高大的身軀脆弱地蜷成一團,雙手抱着左腿,那裏長褲攏高,大腿下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什麼都沒有!
好像一把閘刀轟然落下,直接斬斷了什麼,她來不及感覺有多痛,只覺得整個兒人都僵冷麻木,呼吸停窒。
腦中閃過很多很多畫面,最終都定格在這一秒。
原、來、如、此。
他擡頭看過來,逆光的眼裏,有太多情緒閃過,她什麼都沒抓住,就感覺到了那種熟悉的排斥,如深夜裏急風驟雨下的巨浪,朝她狠狠地拍過來。
“出去——”
“向凌睿?”
“我說,請、你、出、去!”
他咬牙切齒,不知道是痛,還是憤怒,或者兩者都有。
她怔在原地,挪不動步子,“向凌睿,你是不是很痛,藥呢?我幫你拿藥?藥在哪裏?”
她揀起來想放到一邊,他再次衝她大吼。
“陶小朵,請你出去!我不需要你幫忙。”
“可是……”
看到他這個樣子,她的第一直覺就是幫助他,怎麼可能放任走開。
她不敢看他憤怒的樣子,目光四閃間看到他身後兩步遠的輪椅,那角度,一看就知道是被推開,撞在了牆角的立式花瓶託櫃上。
“滾出去——”
他狂吼,整個房間都在顫動,拿起地上掉落的什麼東西,就朝她砸了過來,東西越過她時距離還很遠,打在她身後的木門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然後,她心裏的那點點堅持留下來的小念頭都被砸光光了。
她轉過身,一眼看到那東西,是個白瓶子,應該就是他的藥。
手上的柺杖,咚地一聲又落回了原地,她再沒看他,轉身就跑。如他所願,滾得遠遠的,就像那個被人順手就扔過來的藥瓶子,和陳屍在地上的柺杖。
不管曾經多麼依賴過,還是可以說扔就扔,說拋棄就拋棄。
人啊,就是這種動物。
一口氣推開大門,那種沉悶遲緩的感覺,好像壓在心口,她喘着氣就順着樓道往下跑,不停地顛騰,好像能抖散了心頭那股子悶氣,根本沒看到底幾樓了,直到盡頭無路,只有一扇半開的大門,門外,金色的燈光打亮寬敞的大廳,溫暖的陽光刺進眼裏,才發現眼睛已經模糊一片。
哈,又被趕出來了。
我陶小朵覺得自己是死性不改,自作自受,自找倒黴。
他根本不需要人同情,她纔不要同情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