髒，他覺得自己快要髒死了，可是突然之間一個軟軟的小姑娘從背後抱住了他，緊接着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看，我抓到你了吧！”
不用回頭，春明也知道是誰！
然而他卻只是淡淡地掰開背後女孩子的纖纖玉指，眉毛也不擡地說道：“大小姐安，春明身上髒，沒得污了大小姐的手。”
說完，不待王穎兒說話，他便狼狽而逃。
而身後的王穎兒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纖弱卻有力，眼眸中泛起不知名的情緒來，“髒，春明，我們配不上“髒”這個字的。”
昏黃的天際下，粉色衣裙的小女孩兒看着那個踉踉蹌蹌的白衣少年的身影，蹲下身抱着膝，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穎兒，你要記住，你是很可愛的。”她極力想露出個甜美可愛的笑容來，最終卻只能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而最後一次見面，王穎兒和春明被捉姦在牀，雖然兩人穿戴整整齊齊，雖然燕喜婆婆說“大小姐仍是完璧之身”，但是誰會在意這些呢？
怎麼會已非完璧，明明他看到王穎兒和老爺走進了屋中，半晌之後老爺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而正當他躊躇着不知該怎麼辦時，突然看到一個男子走了進去。
直覺會出事兒，他才猛地衝了進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而後來，後來穎兒不是走了嗎？
……
可是沒有人聽他的解釋，也沒有人聽王穎兒的哭訴，出了這樣的事情，女子哪裏還有什麼活路？
可是她的對象是春明，一個卑微下賤的人，老爺氣瘋了，直接將他關到材房中，那樣陰冷骯髒的地方，甚至還經歷了那樣慘絕人寰的事情，可是都沒有春陽的死來得絕望……
爲什麼，爲什麼要牽連春陽？
明明他什麼都沒有做？
可是卻是這樣死無全屍的下場，卻是這樣受盡屈辱而亡！
他的弟弟，又有什麼錯呢？
而後，他便被困在這小小的屋中，生不能生，死不能死……
舊事到底是怎樣的，就像是被蓋上蓋子的瓶子一般，誰也不會提起，只有王穎兒，這個姑娘，裝瘋賣傻，一次次地提醒着衆人去追查事情的真相，可是那一天，當家族受到威脅的時候，她卻毫不猶豫地與素玉簽下契約，以自己的心頭血滋養素玉，從而換的王家的平安！
是的，她與素玉簽下的契約，是“她爲僕，素玉爲主”。而因着素玉的上一任主人是春明，故而她能感受到春明的存在，即使是所有人都以爲她瘋了，她也在所不惜。
可是春明哪裏知道呢？
甚至他都不知道素玉是如何到王穎兒的手上的，只是到了她的手上，他也就當做是送給她罷了。
留作念想，至少可以證明這世上，曾經有一個喚作“春明”的人。
---
“春明……”一聲微弱的呼喚將春明從漫無邊際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是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可是你還記得你說過什麼嗎？”
王穎兒的呼吸微微急促起來，“你還記得嗎？”
記得嗎？
春明捂着王穎兒冰涼的手，感覺到那溫度愈來愈低，越來越低，懷中人兒的呼吸愈來愈弱，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破天荒的念頭。
“待我長髮及腰，公子娶我可好？”
“待你長髮及腰，姑娘嫁我可好？”
原來，他們曾經有過這樣的約定……
“穎兒！”
春明感覺到懷中人兒的手漸漸垂落，不由得驚叫起來。
“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他看着懷中的人兒，身形漸漸模糊，臉上顯出驚慌的情緒來。
“不好！”與春陽站在店外梧桐樹下大眼瞪小眼的葉朝漓突然大叫一聲，不待春陽做出反應“噌噌噌”地朝着屋內跑去。
該死，怎麼這麼快就要掛掉了？不應該呀，按道理說這王穎兒至少還能堅持一個月吧，死在這裏，那還要不要做生意了！
葉朝漓滿嘴苦澀，頗有幾分有苦說不出的酸楚。
“穎兒小姐！”像一陣旋風一樣穿過前面的店鋪，成功地讓沉浸在“拍賣會”上的衆人感到頭皮一涼，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頭頂卻又發現沒有什麼東西，被虛榮衝昏的頭腦這才清醒了幾分。而清醒的衆人回想起自己的“壯舉”，不少人面上一白，完了，把幾年的老本兒都給花光了……
然而葉朝漓並沒有理會這羣俗氣的凡人，只是一股腦地衝到方纔那件小屋的門口，重重地喘了幾口氣，聽到屋中悽悽慘慘的哭訴聲，心底也是有幾分拔涼拔涼的感覺。
不會真的……掛掉了吧？
葉朝漓搓了搓自己的臉，轉頭看到春陽邁着小短腿緊隨而來，眼中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之色。
“春明，開門！”葉朝漓敲了敲門，然而屋中之人哪裏能聽到這撓癢癢一般輕微的聲音，於是葉朝漓“砰”的一腳直接把門踹開了。
“誰？”春明霍然轉過頭來，一雙像是被春雨洗過的眼睛猛然發亮，看得葉朝漓心裏有些毛毛的。
“葉小姐，救救穎兒！”他想要站起身來，卻被懷中的王穎兒一把拉住，許是使不上力氣，王穎兒眉目間顯出幾分痛楚來：“春明，別走……”
“好好好，我不走。”春明一把捂住王穎兒的手，看着她的脣角不斷流出的血，忍不住緊緊地咬住下脣，他怕他再開口便會放聲大哭。
葉朝漓沉着臉走過去，看着王穎兒額間隱隱浮現的血色，還有那愈來愈濃重的黑氣，心中一嘆，手下一翻，將那素玉擲到王穎兒的額間。
“砰”的一聲，鮮血浸沒素玉優雅的身軀，將其染成鮮紅的顏色。
“若是讓她死在這裏，我就把你丟到忘川中餵魚！”葉朝漓惡狠狠地盯着王穎兒，只見那素玉瑟縮着抖了抖，便緊緊地伏在她的額間。
哼，怪不得這王穎兒突然就這般虛弱，原來簽訂的“主僕協議”竟是倒置的，怪不得這素玉能夠肆無忌憚地吸取她的精氣，雖然說她本來也活不長了，但是死在彼岸花開，絕對不允許！
有了素玉的加持，王穎兒總算是有了幾分精神氣兒，她擡眼看着春明，虛弱地笑了起來。
“有話快說，說完趕緊走！”葉朝漓一拂衣袖，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