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該不該接起這個電話
手機還在響,而如果他再不接起,響聲很快就會停止。
按照許安的脾氣,應該不會再打第二個。
程子洋深吸一口氣,到底是沒忍住,在電話聲即將停止的剎那,滑開了接聽的界面。
手機放在耳旁,他靜靜的聽了兩秒,然後聲音清淡的問了句:“有事”
許安那邊似乎頓了下,然後道:“沒什麼事,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許安的聲音明顯有些低沉,說的也很慢。
先前那個男人給許安買解酒藥了,許安應該是喝酒了。
這個丫頭,不能喝酒,卻還是要喝酒,太不聽話。
他的薄脣動了下,說:“好,你想說什麼”
宿舍裏,許安眼波溼潤,靜靜的看着宿舍的天花板,程子洋問她想說什麼。
她似乎有許多想說的,可是此時此刻,卻一句說不出來。
程子洋大概是等得急了:“如果沒什麼事”
“我喝醉了”
許安終於開口,打斷了他的話,也阻止了他想掛電話的舉動。
程子洋沉默。
許安接着說:“我喝醉了,別人都說,酒後吐真言,所以我現在,有點知心話,想跟你說”
程子洋依舊沉默。
許安深吸一口氣,伸手擦了下眼淚,說:“程子洋,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很喜歡你,聽着很愚蠢吧,畢竟這世上哪有一見鍾情,可我就是對你念念不忘我回去之後,無數次的回想你的樣子,想畫下來,我畫了很多,可都不像,爲了再次遇見你,我甚至好幾次去那個公交車站等着,可你沒有再出現”
“那一年,我十七歲,許多人眼裏我不懂愛情,但我並不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私下裏,我也看狗血言情小說,也追劇,還追星,而我看到你時,就覺得你跟我喜歡的那個明星,很像,你們的名字裏,甚至有一個字是一樣的不過我喜歡你,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喜歡你”
“後來有一次,我跟婉婉姐一塊喫飯,無意中看到了你,當時我的心真的跳的好快,我甚至來不及跟婉婉姐說一聲,就追着你的背影而去,後來,就是在你駐唱的那家酒吧門口,我找不到你了。我未滿十八歲,也不敢進酒吧,我在門口等了你三個多小時,沒有看你出來”
“那時候我想,等不到你沒關係,我至少知道了你工作的地方,我只要經常過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能等到你的可我沒想到,我會因爲這點兒癡傻的執念,葬送了一個人的生命”
“那天,我跟婉婉姐商量好了要打扮的成熟點兒,去酒吧找你,邵小波本來不想我們去,可他阻止不了,最後無奈,只好隨了我們。記得邵小波的那件白色大褂嗎和你一模一樣的那件那就是那天,他陪我跟婉婉姐去買衣服時,我給他挑選的”
“其實,他穿的很不合適,甚至有點大,我就是故意捉弄他,沒想到他居然很喜歡,直到現在,我想起他開心的表情,心裏還是會難過。我覺得,我該買件好點兒的衣服給他的後來發生了什麼,你都知道了”
“邵小波死了,爲了救我,他死在血泊中,那件白色的大褂,被血染紅,我看着他,親眼目睹着這一幕,你可以明白我的心情嗎你可以明白嗎而我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了你,看到你跟他穿着同樣的白色大褂”
“我去北京上學,的確,我是爲了遠離你,但我最想遠離的,是那段折磨的我不能入眠的回憶。那件白大褂的回憶,還有我任性害死人的回憶,我都不想去想,不想去想所以我才走,我纔想遠遠的走”
“我知道,在北京的三年,你對我照顧很多,你給了我很多包容,可我對你的態度,卻那麼不好。可你信嗎從你去北京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再也無法逃脫你了。可我需要時間去消化,我需要時間去原諒我自己。真的,在你離開北京前,我想過的,等這個學期過完,我找你一起回f市,那時候,我就接受你。可是我沒想到,我還是錯過了你”
許安說了那麼多話,眼淚早就控制不住的簌簌往下掉。
而對面的程子洋,一直沉默,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
許安緩了緩呼吸,咬着脣再次道:“程子洋,我今天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我對你的感情,從來就沒有變過,我不說,是因爲不敢說,不能說,不可說。當然,那是因爲我缺乏勇氣,我太笨,太傻,以爲你會一直一直的等我,我愚不可及可即使如此,我現在還是想問你:程子洋,你心裏還有我嗎你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嗎你程子洋,還願意接受許安嗎”
電話那頭,許久沒有迴應,許安不在說話,她靜靜的等。
曾經,她讓程子洋等了她那麼久,現在,她等程子洋一小會兒,她心甘情願。
十幾秒鐘後,她似乎聽到了程子洋的一聲嘆息,然後,他的聲音傳來:“安安,我不懷疑你對我的感情,這也是我當初去北京堅持下去的原因”
許安眼中一亮,以爲他會接受,程子洋卻再次開口:“但是許安,你對我是一見鍾情,坦白來說,你跟我真實接觸的時間並不多,除了知道我的年齡,我是唱歌的,有個樂隊,有幾個樂隊的兄弟。其他,你對我一概不知。比如,我父母是幹什麼的,有沒有弟弟妹妹,爲什麼會選擇唱歌爲什麼當年在酒吧駐唱”
“這些,你都不瞭解。換言之,你喜歡的,其實是你想象中你認爲的我。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我。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我有許多不堪,醜陋,罪惡,還有許多不敢對你說出口的陰暗面,你是個好女孩,應該站在陽光下,而不是與我一起隱入黑暗所以許安,對不起”
程子洋說完,頓了幾秒後,就掛了電話。
許安靠在牀上,眼睛依舊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手裏依舊拿着手機。
她聽到窗臺外面似乎有風,這是十月的上海,天氣依舊炎熱。
可是她此時此刻,卻覺得那麼冷,那麼冷
大龍發現程子洋這幾天怪怪的,可具體哪裏怪,他又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