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態度。考慮。既然掛科低於六門是硬性指標,那我已經超了。既然有這麼一個標準,爲什麼還要有別的標準?我掛科門次超了。我沒學位證。我認了。然後呢?你們一會兒一改。昨天是那樣。今天又是這樣。明天是不是還能換一個標準?折騰來,折騰去,最後還是考慮。真沒有必要。劉書記,我能不能主動放棄這個機會?”田灼道。
一無所有的確很可怕,但嘔心瀝血換來一無所有更加可怕。“看態度”“考慮”說得簡單,卻讓人望而卻步。田灼需要學位證,是爲了通過考研換取更多的準備時間。如果要他消耗比將來可能獲得的準備時間更多的時間,那豈不是本末倒置了?更何況,人家一口一句“看態度”,一口一句“考慮”?與其這樣,田灼寧願乾脆不去爭取這樣的機會。
“那你是不想要學位證了嗎?”劉書記問道,語氣中略帶懷疑。
“不是(輕讀,快讀,一帶而過,‘是’字讀成趨近於一聲的輕聲),我想不想要有什麼用嗎?”田灼反問道。
其實田灼此刻的心情已經非常不好了。後面還有半句話被他強行憋了回去。這是我想不想要的問題嗎?這不是你們想不想給的問題嗎?如果你們想給的話,你們怎麼都能給出來。這不過就是順手的事情。如果你們不想給的話,我再怎麼想要也都沒有用。這明明是個很簡單道理,手中握有權力者卻總是視而不見。
還問我想不想要?我是不是得求着你?是不是你讓我幹嘛,我就得幹嘛?是不是即使我什麼都做了,最後還得看你的臉色?田灼真想大聲喊出一句“我不要”,但在這種場合顯然不適合這樣做。
“你現在的這種心態就不太好。不管之前某個老師的做法是不是存在爭議,你都應該把心態放好,不能讓過去的事情影響到自己未來的發展。我覺得你現在說話的時候是有情緒在裏面的。院裏領導們的決定都是爲了你們學生好。你不能一直保持着過度防衛的姿態。有什麼事情,咱們都可以通過溝通慢慢解決。”劉書記語氣平和地開導道。
劉書記不是那種遇到學生稍有不禮貌立馬就氣急敗壞的老師。雖然田灼擺明了想要拒絕他的好意,但他還是沒有放棄將這個一時“頭腦發熱”的學生“拉回正軌”。
“是不是存在爭議?我可以理解爲這是爲了嚴謹吧?不然,這是能用‘爭議’這種詞來形容的嗎?”
“我承認,漏跑和找人替跑都是不符合規定的。如果那個老師硬要這麼整我,也說得過去。但是,翻來覆去只坑我一個,就沒什麼意思了吧?”
“漏跑的,沒有五分之一,也有十分之一了吧?至於替跑的,我不說一半,三分之一總也有了。咱們學院這麼多人,劉書記你自己算算,三分之一是多少人。這些人裏,有不少都是我認識的,有些是我能叫出名字的,還有些是我叫不出名字但看模樣能辨認出來的。”
“我記得之前那個體育老師親口跟我們說這次的體能測試是算學分的。那現在是不是應該算算學分了?該扣的扣,該不能畢業的,咱們誰也別畢業!”
“但現在我不會說出來他們都是誰。我自己被坑了也就算了。我不想把大家都牽扯進來。只不過,這件事的性質和因果,我希望劉書記您能理解清楚。這根本就不存在爭議。我違規了,被人捏住了小尾巴。我活該!這不存在爭議。那個體育老師嚴格遵守‘體育道德’和‘學校規定’,算我體能測試不及格,也完全正確。這也不存在爭議。但是,體能測試的成績和體育課的成績完全是兩回事。那個體育老師把它們混爲一談,是錯誤,不是爭議。而且,就體能測試那件事,既然已經決定嚴格遵守規定,他體育老師就應該統一標準,不能區別對待!他現在只懲罰我一個,而放過了其他絕大多數人。這是自相矛盾,也是十分明確的錯誤,並不存在爭議。”
“當然,你們先彆着急,我不會做出什麼會嚇到你們的事的。我這麼說,並不是想改變什麼,只是想讓大家把事情理解清楚。我‘罪有應得’,但那位體育老師也不過是在胡作非爲而已。我不想讓事情變得好轉,也不想‘自證清白’。就保持這樣,不是挺好的嗎?這不過是一個看不清自己的做錯事的人一心想要整治另一個做錯事的人的故事。大家看個笑話就好了。如果非要爲一個人洗白,然後來教育另外一個人,那就要小心自己也掉進來了。”
田灼根本沒有給任何人插嘴的機會,一連放出了幾段“嘴遁”。劉書記啞口無言。其他同學更是膽戰心驚。有的同學恨不得衝上來將田灼的嘴給堵住。好在田灼最後也沒有指名道姓,他們懸着的心才稍稍放了下來。
劉書記本來還想搬出幾條大道理來勸說田灼,誰料田灼跟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一個頻道里。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可比叫醒一個真睡着的人要難太多了。在劉書記的眼中,田灼現在根本就不想回頭。這個學生今天拋出了一個“血淋淋”的事實。周圍的其他同學不是沒有辦法反駁,只是不敢反駁。誰如果多說一句,指不定就會被眼前這個“發了瘋”的傢伙也給咬進去。劉書記有心幫忙,但也礙於田灼道出的這個事實,而不敢過分說教。萬一這個學生到校裏來個驚天檢舉什麼的,他們學院豈不是要臭名昭著了?
最終,今天的這場小會如此尷尬地收場了。本來是要解決問題的。結果好像又發現了更難解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