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又高了、還又胖了,也比以前愛笑了……”透過那個微似貓眼一樣的孔兒、這人邊看邊道,只看他人雖清瘦、聲音聽來卻較爲渾厚。
“他也比以前活潑了些,這段時間他過得不錯,而且……很喜歡她。自從她到王府以來,也對他挺照顧的。”第五夜道。
“哦?她這樣對澈兒,豈不是更難以捉摸?她會不會傷害他呀?你可一定要看好他呀!”這人緊張的回過頭來、眉頭緊皺的看着第五夜,他不正是當今聖上——第五凌!
“以後誰也不能保證,不過,有我在、你就放心吧。”第五夜淡淡道。
“嗯”,第五凌聽後只微微點頭,可眉頭卻沒有因此舒展開,他又問:“那她可有對你……”
“沒有”,第五夜否定道,“她沒有對我做過任何不好的事情。”
“你可還記得那天圓夢玦在她手中發光的事?百里藍珊竟真的與之契合!”第五凌道。
“那天的事應該不過就是個巧合罷。”第五夜道。
“我也找來靳玉衍問過,他也是這麼說的。”第五凌點頭道。
“這種傳說也不是第一次聽過了,至於這個是否爲真也無所謂,反正圓夢玦現在我手上。”第五夜道。
“那就好,我的身邊多虧有你啊。”第五凌道。
“何必這麼說,爲了母妃的夙願、爲了我不願做的事,你的犧牲豈非也少?”第五夜無所謂的道。
“但……你不明白,原本連我自己都不明白。一開始我也同你一樣不在乎這個位置,我以爲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完成母妃的遺願,可當我真正坐上了這個位置、享受千臣萬民的擁戴、君臨天下的豪邁時,當我爲我的臣民解決了樁樁件件的大事情後,當我看着我的臣民享受着由我帶來的國泰民安時,我才發現這個位置對於我、早已不是母妃的遺願那麼簡單了,我便開始珍惜它,開始想要守衛它,開始不允許任何人從我手中奪取它,我更開始覺得爲了它,我的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第五凌道。
“你若這樣想,倒也不錯。”第五夜笑了笑道。
“只是……身後所有的不得已我都能承受,而我唯獨害怕他長大後不能理解我。我怕他不能理解我爲什麼不讓他在自己身邊長大,爲什麼不讓他每天粘着我叫我父皇,我怕他恨我。多少個夜晚,我偷偷來看他,當我第一次聽到他在夢裏喊母妃、喊父皇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很對不起他和璟蘭,他是璟蘭臨終前唯一的囑託,也是她送給我最珍貴的禮物,而我卻不能好好的寶貝他……”第五凌嘆道。
“澈兒是個懂事的孩子,我相信他長大後會理解你的。”第五夜道。
“那你現在可也理解母妃了?”第五凌問。
第五夜不語。
“你到現在還怨恨她嗎?”第五凌又問。
第五夜依舊不語,良久後才道:“事過俱往,再提無意……你也不必日日夜夜都在心裏將自己折磨一遍。”
第五凌也不說話了。
他又朝孔外望去,看了很久,喃喃着:“我的澈兒,快點長大吧,等你到了完全可以保護好自己的時候,父皇就把整個天下都送給你!”
“我知道你無視天下,瞧不起那個座位,也知道你怨恨母妃,恨她把一己夙願加之於你我身上,視你我爲征服天下的道具,我知道你還恨父皇,恨他懷攬佳麗三千、對母妃始亂終棄。原先我也同你一樣,但現在我多少理解、也釋然些了,你勸我、我也要勸你不要再揪着不放,爲難自己了。”第五凌道。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那些恩怨我早就放下了。”第五夜道,瞧他也是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那林落雪呢,你也放下了嗎?”第五凌問。
林落雪,又是這個名字!
對此,第五夜不答只道:“她應該快回來了,我先走了。”
望着第五夜離開的背影,第五凌搖搖頭道:“但願你真如所言那般……”
——
暮色合。
月初升。
冬天的夜來的總是早些。
閣樓一角,有二人背身而站,一人錦袍、一人墨衣。
“他果然問起昨夜紫東來的事,最後也拋出了玄月教和四面八方……”墨衣男子道。
“她呢?如何?”錦袍男子問。
“應對從容。”墨衣男子回答。
“那他,又如何?”錦袍男子又問。
“見問題她都答了上來,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最後還不放心的警告了她幾句。”墨衣男子道。
“她沒有把事情說破?”錦袍男子再問,而墨衣男子搖頭,“只是,我想經過這件事,她心裏也許多少會對你有些懷疑了……”
錦袍男子擺擺手,無所謂的道:“這個不必擔心,我就是要看她有所懷疑之後,會怎麼做。”
——
地上積雪很厚。
腳踩在上面,鬆鬆軟軟的。
街上行人大都拎着二兩酒,回家喝上一口,什麼樣的一天也就都隨着放鬆下來了。
百里藍珊慢慢悠悠的走着,看着人來人往,心情已不似初來時那麼孤單。她現在也是有家的,她現在就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到家後也有人會陪她喝上幾杯。
“姑娘,喫碗麪嗎?”街頭擺攤的老夥計朝百里藍珊招呼道。
百里藍珊微笑着搖頭,繼續往前走,卻感覺到身後有一隻手輕輕搭在了她肩上,轉過頭熟悉的人噙着那抹熟悉的笑正溫柔的看着她、他用手裏的披風把她裹起來道:“飲月說你一個人跑出來閒轉,我看天色漸晚,便出來找找你。”
星光就閃爍在百里藍珊那雙明眸裏、明亮動人,她拉起第五夜的手、嫣然道:“我們回家吧,然後一起喝上幾杯,好不好?”
“好。”第五夜答應後、卻帶着百里藍珊朝與攝政王府相反的方向邁開,而百里藍珊也不問去哪。
“每天都喫那幾個廚子做的菜,今晚我們在外面換換口味。”過了一會,第五夜解釋道。
“都聽你的。”百里藍珊無所謂的道。
“醉生夢”是家酒館、不是酒樓,所以它裏面只賣酒,而來往的客人要想在這裏就着醬肉菜喝上一口的話、就得自備喫食,所以第五夜買了一堆喫後,才帶着百里藍珊走到了“醉生夢”的招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