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什麼?一個個見風使舵牆頭草,背主求榮的東西!把這幾日那幾個上趕着諂媚明華閣和流雲軒的賤人打發到底下幹粗活去!”
趴在榻上的鄭喬意朝地上潑了一杯水,濺了圍着幾個哥兒的鞋面褲腿,他們大氣不敢言地應和着“是是是,喬意哥哥做得對,哪能什麼光都讓那幾個貨色沾?以後喬意哥哥是主子了,您可是老將軍走後第一個升上來的主,不一樣的。”
“是呀,以後我們該改口叫您鄭相公了。”
“你們幾個倒是會賣乖。”
瓜子臉的男子臥着,笑了笑,細長眼睛彎起來。
“陸文清瞧不上你們,正房那個翻不了身,也就我提攜大家,記得將軍府奴才奴婢的情分。”
“是是是,鄭相公說的是。”
“今天你們做得好,在將軍面前說得有鼻子有眼,我都記着,少不了賞。”
那個掌刑姑姑果然也在屋子裏,鄭喬意看了她一眼“昨天今天多謝姑姑了,若不是你幫我,興許我的位分還不至於這麼快得手,姑姑丟了庫房鑰匙,我過意不去,多等些時日,日後我有了封賞,定忘不了你的恩情,得空提拔你。這裏有一些銀錢,你那些賭債,夠抵擋一陣子了。”
那婆子開心地接過銀子“不敢不敢,替鄭相公做事是我的幸事,只擔心您的傷勢,我粗手粗腳的,您嬌貴。”
“哎,哪裏話”,鄭喬意打斷她“原就是我吩咐你才做,我還怕你不敢使餘力呢。豁出去這身皮肉換摘去下人的身份,值。”
那姑姑收了錢,轉念又擔憂起來“鄭相公,雖說將軍此番偏向於您,可我看着他對流雲軒那位還不夠真動氣,畢竟那是位側君。側君倒也罷,他家世好,日後將軍就算真厭棄了他,看在公爵府的薄面上,萬不會動他呀。況且將軍心裏裝着他,年少時爲他放低姿態的時候多了去了。今天在堂下的時候他那眼神,嚇得我,他好像看出來咱們這一計是商量好的,我怕日後他對您……”
“怕什麼?他不就勝在兩無猜嗎?將軍和他多少年?十餘載了吧?也該膩了,陸家仗着自己身份高,連妻主都敢違逆,現在剛到手新鮮,日子久了哪個女人不喜歡聽話的?”
“就是就是”,一個哥兒幫腔“兩無猜算什麼?兩三個月才得見一回面算什麼兩無猜?我們鄭相公跟將軍的時間不比流雲軒的還長?將軍總說喬意哥哥可心,到時候喬意哥哥再生個一女半男,說不定還能升側君呢。”
這話鄭喬意聽了高興,當下就捏捏討巧哥兒的臉頰給了他一枚銀錠子。
若能跟陸家出來的公子平起平坐當上側君,他鄭喬意可真徹底飛上枝頭。
“喬意哥哥,既然流雲軒的不高明,那明華閣那位咱們需不需要留心?”
“他?何須掛齒?他讓將軍蒙羞,有這一道坎記着,恩寵是盛不了了,他自己也沒有邀寵之心,翻不出什麼浪花來,先瓷娃娃似的養着唄,留着他膈應陸文清,我也好解氣。將軍此時心裏還是流雲軒的重些,我不把大樹先伐倒,怎能自己開花結果啊?瓷娃娃易碎,到時候一併收拾了,方便得很。”
一屋少男少女懵懵懂懂地點頭。
早晨天還沒亮,紅漣早早醒來,近來朝務繁多,應酬比先皇在世時多多了,太平盛世多年突然局勢緊張,紅漣還真不能習慣。
她兒時最嚮往的就是打仗,校場的人一一擊敗後,跑馬場煩膩了,城裏又跑不開,打獵無對手,渾身武藝無處發泄,所以每每老將軍出戰她都要耍一陣賴跟着,被幾個武將同時拽住押回來才能罷休。少時隨母親剷平倭寇的時光十分熱血沸騰,而今大了,敵軍逆黨真有來犯的趨勢,她反而體會到沙場無情。
手臂搭在少年的腰窩上,向欣今天睡得熟,平時向欣淺眠,她翻個身他都能醒來,紅漣知他忌憚自己,眸光總是戒備的,讓紅漣很是鬱悶。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向欣在她身邊躺着也能睡個整覺了,這是好現象。
看來向家妹妹來這一趟管用,以後得多多書信往來,讓她常來。
掀開窗簾,紅漣不想打擾向欣,便自己拿了衣服穿着,外邊塵值夜,馬馬虎虎的奴才坐在板凳上頭一點一點,愣沒聽見紅漣起來了。
紅漣敲了他一下,塵騰地驚醒“公子?喝水還是起夜?”
“噓。”
紅漣看着塵反應挺快,猛地捂住自己的嘴,覺得好笑,壓低聲音笑了笑,說
“偷懶的奴才,也就你們主子是個和氣的,換到別人那,一天三頓地教訓你們。”
塵驚慌失措地起來爲紅漣穿好衣服,去打水給紅漣洗臉。
“將軍這麼早去上朝啊?”
“聲點,別吵醒他。”
“是。”
銘也打着哈欠進來,兩個人忙活了一陣,紅漣看他倆毛手毛腳的樣子,忍不住問“其他人呢?”
銘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下“他們,嗯,不當職。”
“全都不當職?誰排的時間?”
紅漣知道明華閣伺候的人少,除塵銘外只分了五六個二等三等僕人過來,也沒有管事姑娘,山中無老虎猴子當霸王,眼見偌大一個明華閣,做主的居然是塵。
兩個僕支支吾吾,紅漣一下就明白裏邊大有內幕。奴才們慣會見人下碟,該往哪邊殷勤他們門清。她也不是完全不清楚府裏的派別,大多奴才聽命於喬意,他協管了這麼多年家,把底下人都震懾住了。
流雲軒那邊她的老岳父老岳母兩位泰山可勁兒塞人給寶貝兒子陪嫁過來,側君院裏的下人跟將軍府原有的下人幾乎對半,一個都不用分過去。
至於向欣,人人欺他不得寵,橫空掉下來的正君,名不正言不順,跟陸家公子沒法比。將軍宿在那兒也都是夜裏,白天很少過去,也不給他賞些好玩意兒,他手裏沒銀錢收攏下人,孃家伸手又像無底洞,聽說連嫁進來的老將軍貼補的衣裳首飾都被孃家人拿去當了。平時一個人冷冷清清的,用不着那麼多奴才伺候,奴才們自得清閒。
“混賬東西!”
紅漣怒道“等下我從我那邊挑一個管事姑娘來,再撿幾個勤快能幹的分過來,好好將這裏整治整治,今天沒當值的幾個奴才全綁了,抽十鞭子趕到柴房幹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