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爲你而嬌 >第二十一章
    不知不覺到了下月,初五這天是向欣生日,紅漣沒忘,那天沒有去練兵場胡鬧,天一亮就去了明華閣,少年還在睡,紅漣吩咐人別弄醒他。

    她這段日子玩兒得野,睡得香,晚上把陸文清倒騰慘了,不是龍馬精神地在牀上磋磨他喊妻主大人我愛你就是環得緊緊的一晚上不能翻身不能動,逼得陸公子活活散了三架骨頭,見面就罵衣冠禽獸無恥下流!

    想到文清一到夜裏見了她跟見了鬼一樣的表情就好笑,反應跟戲裏被盜賊劫走逼良爲娼的純良少爺一模一樣,今天早晨還憤恨地瞪着她,扯着被子底下□□,脣色充血,鎖骨上吻痕齒印印花似的,那模樣要多饞人有多饞人,激得紅漣差點早晨也把他□□了。

    紅漣笑着悄悄躺在向欣邊上,手指蹭蹭珍珠一般的少年的臉,向欣和陸文清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一等品,不能單以才貌分高下,他們各有各的氣質,跟如今一套不變通的教條下,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大多沒主見,不依附女人不能活,期期艾艾的男性都不一樣,這也是他們吸引紅漣的特性之一。

    紅漣默唸一聲欣兒,這少年身上蘊藏意想不到的叛逆,有時候同他說話,自己能給氣得急火攻心,向欣腦瓜裏不知哪裏來的反叛思想,和紅漣談天時,“很醜?可他力氣大呀,男子爲何不能上戰殺敵?萬一他比女人還厲害呢?”,“男子也能憑才藝或勞動賺錢,爲什麼一定要嫁人呢?”,“我覺得很多女人就是怕男人比女人更有本事,所以壓迫他們”,“將軍,一妻多夫太不公平,比如陸公子,我都替他討厭我自己”。

    每次紅漣被他惹怒,少年說着說着不聞迴應,自知失言,閉上嘴,垂頭喪氣耷拉着,聽訓

    若紅漣還生氣,他就跪下,或往能趴的地方搭着雙臂一趴“你要生氣就打我吧”,弄得紅漣氣也不是罵也不是。

    “你怎麼活到這麼大的?毓女族自古女強男弱,更改不了,你敢在外說這些話,不對,換嫁到別的府上跟別的妻主說這些話,哼。”

    “我知道,所以我沒說過,我母親兇悍,不說她也罰我,漏嘴說過一次,打得更兇了,我就不敢說了,但是我從來都這麼想的,我還想問,爲何其他男子都接受不平等待遇?一味懼怕,迎合討好,比如我父親,還成了幫兇。”

    “齊國一統後建國以來,對男人大赦了好幾次,活在這個朝代你就知足吧,百年前別說人權,貓狗權都比男人權大。”

    自己得想辦法讓欣兒管住這張嘴,不然年前節後客人來往不絕,他漏言被歹人聽去,捅婁子捅得人盡皆知,其他女人要討伐他,自己也護不住他。

    再次刮他的臉頰時少年醒了,爬起來行禮,惺忪地喊將軍晨安。

    “欣兒,誕辰快樂。”

    向欣懵懵的,今天是他生日了?這麼快?

    一碗熱騰騰的長壽麪端上來,手擀的細長麪條,湯裏飄着麻油,香油,臥着荷包蛋,肉絲,青菜,撒一層蔥花,向欣嚥了咽口水,他入府這麼久,這碗麪聞着最香。

    可能是兒時太想了吧,看到妹妹生日吃麪,他聞着,想咬指頭,可熟知向氏夫婦會打他,怒罵舉止不雅。

    如今得到了,反而覺得不真切。

    “還沒見你喫什麼喫過這麼香。”

    紅漣坐在桌前看他吃麪,少年把湯都喝了,脣邊淺淺一層油,兩瓣脣格外潤麗。

    “走,今兒你誕辰,簡單一碗麪可不行,太輕了,我帶你出去轉轉,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出去?”

    “怎麼?不願意?塵說你悶得烏龜都不樂意玩兒了,天天望着樹上的鳥兒。”

    “我的腿……”

    “慢慢走,還有馬車,怕什麼?”

    半推半哄下向欣不得已坐上馬車,心臟砰砰直跳,他不敢到外邊去,他做了“醜事”,路人的人不知會用怎樣眼光看他。

    腿只是藉口,三個月了,他的腿行走緩慢的話與常人無異。馬車行到琳琅滿目的商品鋪子街口停下,紅漣下車伸手扶他,少年驚懼地瞪大眼睛,牽着手不動身子,紅漣把他拖下來,他閉眼低頭,往她懷裏躲。

    “沒有人指指點點,多半根本不認得咱們,你要是再黏着妻主不放,路人才會指指點點。”

    向欣紅着臉從懷裏出來,現在他能依賴的只有紅漣一個了,不自覺就會靠着她。少年突然想起曾經沒有依靠的時候,他孤立無援,放眼滿街滿巷陌生人,很緊張,但身邊蛇蠍心腸,不僅不給他庇護,還朝他發泄。李姓女子尊重男人,而性怯懦,不敢與人爭執,如果在街上出了事,她絕對不會挺身而出,只會匆匆避開,然後回家安慰。

    紅漣,現在的妻主,膽魄過人,應該是那種一定能護他周全,路人輕薄他的話,她必使其傷筋斷骨的吧。

    他以前最恐懼的就是嫁給這樣的妻主,年少有爲,聲名赫赫,位高權重,武將出身,殺伐決斷,大女人主義十足,想象中這樣的女人暴躁殘忍,一旦落入這種人手中,她會怎樣折辱他,簡直是一生掙脫不開的噩夢。

    可她不是那樣的人,她竟然能讓自己感到無與倫比的安心,給他不曾擁有的安全感。

    比如此刻,紅漣緊緊牽着他的手,給他介紹每家大街巷哪裏好喫哪裏好玩哪裏好看,什麼玩意兒稀罕,正流行什麼。

    向欣看到兩個女人在做打糕,錘子砸得咚咚響,紅漣問“想喫?”

    還沒作答,紅漣拉着他往那兒走“這家糕味道是幾條街裏最正宗的,欣兒眼力真好”。

    喫街紅漣常混跡於此,打包叫人送去將軍府,不少老闆認識她,“喲,將軍來了,巧了,剛蒸出來的糕,還熱着呢”。

    向欣一直低頭,到了店門前終於擡頭,看擺在櫃檯罩子下的糕。

    老闆和夥計看直了眼“這……這位公子難道……”

    少年以爲她們意有所指,忙欠了欠身。

    “公子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將軍的夫君,該我們給您行禮纔是。”

    兩個櫃檯前忙活的女人,打糕的女人,和裏屋揉麪打包的男人慌了。

    “我就說她們瞧你是瞧你好看,喂,看一眼就行了,再看,我砸了你們鋪子!”

    她半玩笑半較真,攥緊拳頭揮了揮,老闆賠笑“將軍莫怪,都怪我沒見識,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今日有幸得見將軍正君,榮幸之極,第一美人名不虛傳,名不虛傳啊”。

    “頭一次帶他出來,你們別嚇着他了,他從外地進京,人生地不熟,以後再來你們可要好好照顧着。”

    “那是那是,這樣吧,今天的糕不要錢,權當將軍讓我們得見第一美人的恩賞。”

    “王老闆會做生意啊,那我虧了,我欣兒價值連城,你還欠我錢呢。”

    打趣兒一番後,紅漣牽扯他的手又往別處去了。

    逛了半日,除去不認識他們是誰,盯着看他會被紅漣震懾回去的路人,夥計和老闆,向欣忽而明白,認識他們的人,不是不好奇紅府正君究竟做沒做過“醜事”,不是不問,是不敢問,流言猜測最可怖,三個多月人們傳播幾個版本的流言蜚語,可到了跟前,沒人敢真正上前多嘴多舌,只恨嘴上蜜少,不把將軍奉承到位不罷休,連帶也巴結他,見紅漣疼愛他牽着不放,心下也盤算,沒哪個女人忍得了背叛,看來正君私奔是誤傳,人也沒不情不願啊,不乖乖讓妻主拉手搭腰嗎?紅漣今日拉着正君轉一遭,實則也給自己挽回面子,人們口風變了,惡意揣測不攻自破。第一美人和第一公子盡收囊中,紅將軍羨煞旁人,一夜之間這個話題勢如破竹,席捲人們茶餘飯後的閒聊。

    向欣不常出門,對什麼都稀奇,下午紅漣帶他去看雜耍,晚上帶他去聽戲。

    戲園子在唱遊園驚夢。

    “和你把領釦兒松,衣帶寬

    袖梢兒搵着牙兒沾也。

    則待你忍耐溫存一晌眠。”

    向欣坐在包廂裏,找地縫,紅漣看他窘迫,忍着笑,閉眼轉着脖子,佯裝專心聽戲。

    “欣兒會唱曲兒嗎?”

    他練過,但這時少年搖頭稱不會。

    “欣兒唱曲兒一定很好聽。”

    “我唱得不好,喬意唱得好。”

    “他?他唱什麼都好聽,不過我最喜歡聽他唱民謠。欣兒,什麼時候你邊彈邊唱,在家裏把戲園子搬來給我聽啊?”

    看來將來紅漣勢必要逼他開嗓了。

    今日遊了這一遭,是向欣真正意義上以玩爲主旨度過的一天,他發現這世界寬廣遼闊,多姿多彩,幸福的人臉上寫着幸福二字,溫馨平淡,過着自己多麼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生活真的是我的嗎?

    他覺得迷惘,這日子是身邊的女人給他的,而他無以爲報。

    爲什麼?李家姐因他命喪黃泉,一想到這個他就痛恨自己,贖罪一生不爲過,怎麼還有臉享受榮華富貴?

    “賣掉”他的父母親還得他來照應,用身邊妻主好處的去照應,不僅如此,自己擠走妻主心愛之人的位分,並且不願把身心獻於妻主,只拿好處。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自己這個惡,什麼時候來報?乾脆一死百了,把位分讓出來,向家人也無法厚着臉皮討已死正君的好處,對李家姐一命償一命算是還清。

    但蓉兒怎麼辦?

    少年坐在馬車裏,夜深了,車輪聲咯吱咯吱,紅漣不說話車裏便很靜,向欣糾結極了,到底該如何是好,才能不負任何一個對他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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