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儼之腳步頓了一下,沒回頭,籃子裏的幼鳥一天沒進食顯得有些蔫,叫聲也弱下來,他讓僕人上樹逮鳥的行爲已經被警告過一次,再有一次家裏就該派人抓他回去重新跟教養伯伯學儀態儀表,那可慘了,但小鳥不能不回家啊。
少女跑過去,小心翼翼又殷切道“能爲四公子效力,向蓉不勝感激。”
少年不吭聲,掙扎着,向蓉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白棉花真白啊,是她見過的人中皮膚最白的,並且絲毫沒有不健康的感覺,他飽滿圓潤,脣色櫻粉,提着籃子的手十分纖嫩,整個人給人一種剛褪殼,所有的皮膚未經風水日曬雨淋,宛如新生的感覺。
一個籃子舉到向蓉面前“嗯,給你”。
面無表情把自己用樹枝搭建的小窩丟給少女,遞過籃子“拿去”。
向蓉笑彎了眼睛“好!”
她話多起來,碎碎念,一股腦什麼話都想跟樹下的少年說。
“我樹爬得可好了,小時候總去樹上摘果子,酸酸澀澀沒成熟的都摘,你見過青色的果子嗎?”
陸儼之不理她,向蓉一邊把鳥窩放到樹上,一邊向下看,地面上少年不耐煩地踮腳,一句話也不說,只時不時擡頭看一眼他的小鳥有沒有被合適地安放。
從上邊往下看,少年披着薄衫散着頭髮打哈欠,單純得絢爛,向蓉覺得臉又熱了,陸家人給她的感覺除了高入雲端外,個個都令人舒適,他們的生活充滿溫馨,一大家人熱熱鬧鬧,互愛互敬,而自己自幼只感受過流離失所,市井流氓,爲了佔小便宜撒潑打滾,潑皮無賴的那種日子,即使母親父親對她異常溺愛,可他們對待同胞哥哥的嘴臉,有時候向蓉回憶起來都會做噩夢。
想跟四公子多待一會兒,哪怕他反感自己,少女覺得自己太需要陸家人身上的淡然了。
等得久了,陸儼之嘴巴掛油瓶“你怎麼還不下來?我要回去睡覺了。”
向蓉在樹上假裝忙活“哦,快了”。
她一步三回頭下了樹後,爲了找機會留下儼之,支支吾吾道“四公子,你的寵物太小了,萬一大鳥找不到它,沒人餵食,它會餓死的。”
陸儼之着實愁眉苦臉一陣,“可它不喫我喂的東西,而且我要溜回去了,給他們發現我跑出來我就慘了,啊,還有髒衣服。”
“我幫你養”,向蓉生怕這小人兒一陣風似的跑掉,急切地張口“我把它喂得好好的再還給你,我,我還可以幫你洗衣服。”
陸儼之眯着眼睛看她“無事獻殷勤,你有什麼目的?哼,肯定押住我的小鳥和衣服去漣姐姐那告狀對不對?不許小瞧我,我很聰明的,我看得出來你要做什麼。”
“你誤會我了。”
向蓉舉起右手對天發誓“我只是想幫你照顧好寵物,絕對不告狀,也絕對不會小看四公子,四公子聰慧過人,我哪敢欺騙你啊。”
沒被人誇過幾次腦子好使的陸儼之對此番稱讚非常受用,但他還記得向家對自己的家族做了什麼,少年十分不願跟向家人有牽扯,不過生性善良的陸儼之擔心小鳥放回樹上後,大鳥找不到它,小鳥依然會餓死,所以他糾結再三,同意了向蓉的請求,託付她暫時照料幼鳥。
向蓉這才發覺一路自個兒嘴角咧到耳根,臉都僵了,她振奮道“哥!陸公子跟我說話了!好多好多話。”
向欣見怪不怪說“陸公子待人一直溫文爾雅。”
“不是文清公子,是儼之,陸儼之。”
向蓉生怕哥哥不信一般湊過去讓他看掌心的鳥兒“你看你看,我和四公子一起養的鳥,哦對了,麥子,來人去給我煮點熟麥子”。
向欣表情一下變得不太好“你什麼時候跟四公子這麼要好了?”
少女往後一躺,閉着眼睛享受着微笑道“哥,你沒看他多好玩兒,哈哈。”
“不準跟陸家人有多餘來往!”
少年突然怒了,厲聲對妹妹說“昨兒我還當你是受不了那份排擠,誰知,你竟然敢有這份肖想!”
向蓉被罵蒙了,直起身子“我肖想什麼了?我就是覺得他可愛,難道他不可愛嗎?哥你沒見過他,四公子。”
“閉嘴!”
向欣一把捂住妹妹的嘴“想讓別人聽見你對陸家人想入非非是不是?我知道你大了,有些事情可以想,你這般大的女孩子結伴出去聽曲兒小酌見見世面很稀鬆平常,可人不能沒臉沒皮,母親當初怎麼得罪陸家的你明知道,陸家人你必須全部放尊重,非禮勿視。”
“你說什麼呀?誰把儼之公子當作……我只想交個朋友。”
“這種話誰信?我們一起長大的我瞭解你,這兩天你提過四公子多少次問過他多少次?”
向蓉臉上燒得火辣辣,這麼明顯嗎?可我自知自己低微寒賤,不會真的去另有目的地接近四公子的,只單純想多跟他相處相處,那個少年身上有暖洋洋的陽光味道,混合絨毛紡織布曬得暖烘烘的,簡直新奇得讓人愛不釋手。
“母親如何爲我求來這門親你忘了嗎?你沒看見沒聽見嗎?先是翻舊情扮可憐,往自己身上捅刀子假裝舊傷,還差點往父親身上也造幾道舊傷,老將軍想我做側君的時候,母親潑婦作風,高喊自己當初仰慕將軍的爲人,多麼多麼奮力救人,本以爲將軍一定會記得恩情,誰知她看錯了人,將軍非但沒救她還讓恩人全家老小歷經流亡之苦,現在還把恩人當累贅,喊得街上人都聽得見,總之什麼都用上了,還說我要是當不了正君,她就乾脆打死我算了,反正被拒婚的男人也嫁不出去了,最後逼得老將軍不得不扶我坐主位,咱們已經很對不起陸家,你不能跟母親學。”
“我沒有!”
向蓉氣得漲紅臉一下子站起來“幹嘛把我跟母親比?我以爲你足夠了解我,原來你根本把我當成無賴,因爲不滿母親父親對你不好對我好嗎?我知道你恨她們,巴不得和家裏一刀兩斷,但我不一樣,她們生養我,寧願虧待自己也不虧待我,無論你把母親說得多麼不堪,於我來說我不能放下她們不管,是不是因爲我對母親父親有感情,所以你認爲我們是一路人?哥,實話告訴你,我的確對儼之公子感興趣,只要想到他,看到他就會激動,緊張,不由自主傻笑,但我明白不可能得到他,我的出現對他來說也是打擾,是冒犯,所以我不會靠太近,絕不越線,僅僅朋友往來,或者遠遠看看他不行嗎?明明很簡單的事情,我偷偷思慕四公子是我的事,爲什麼你們把人想得那麼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