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牢房內,坐在正中間的高家貴女高沐沐歪頭向蹲在一旁的蘇念初請求道。
高沐沐說完,等了許久也不見蘇念初回應,便湊近一些,對着蘇念初又說了一邊:“念初姑娘,我有一事相求。”
蘇念初窩在角落,她自然是聽見了高沐沐的話,只是不想搭理。
與她同處一室的高沐沐,皮膚嬌嫩細膩,穿着針線緊密的月牙白中衣,身爲高家嫡女,舉手投足之間的氣質都是活了兩輩子的蘇念初比不上的。
而她,穿着三天沒洗都已經發酸的粗布衣,腳上的草鞋因爲進來前的混亂也丟了一隻,露出髒兮兮的腳丫。剛進來時還被以爲是破乞丐,被隔壁牢房的那位自稱是高沐沐哥哥的高望舒給警告了一番。
進來前身份天差地別的兩個人,進來後唯一的差別,也就是蘇念初還能出去,而高沐沐可未必。
蘇念初因爲犯事被關押進來,現在還能再牢中安穩的喘息一陣子,但出去後的未來可不是她能夠掌控的了得。
本來就前途渺茫生死由命的她,現在更是不想因爲聽到眼前這個女人的請求內容從而捲進什麼更可怕的事端,深怕連那灰濛濛的未來都被一刀斬斷。
蘇念初悄悄看了眼高沐沐,見她站起身走向自己,一副鐵了心要說出這個請求的樣子,連忙後退,口中急道:“高小姐,奴婢只是一介流民,連被繼父賣到妓院這種事情都無法阻止,何德何能能幫助的了高家的大小姐?”
高沐沐聞言站定,聽出了蘇念初的玄外音,有些難以置信的看着蘇念初,哀傷道:“你也覺得家父貪污受賄,私吞軍糧?”
蘇念初當然不會這麼覺得,在她因爲刺傷老鴇被抓進牢中之前,整個街坊巷裏都在傳着當今聖上無德無能,聽信讒言禍害忠良。這裏面的忠良指的正是最近被抄了家的高尚書高家。
蘇念初實在想象不出,除了讓她出去後幫忙尋找證明高家清白的證據以外還能幫到什麼。畢竟她只是一個逃荒過來的流民而已。
更不用說她的賣身契已經在老鴇手中,連個自由人都不算。
“我想請你,殺了我。”
蘇念初還坐在地上左思右想找着拒絕的理由,就聽見上方的高家小姐猛的丟下這個驚雷。
哈?
蘇念初整個人都驚在原地,愣愣的擡頭,就見高沐沐雖身形輕顫,但看着蘇念初的雙眼卻亮的可怕。
她是認真的!
她真的想要我殺了她!
啥情況?牢裏面殺人?
這麼炫?
蘇念初一時腦子都嚇懵了,使了個勁地往牆角縮了縮,爲了防止高沐沐再爆發什麼驚天之語,特地把耳朵堵上。
隔壁牢房的高家大少爺高望舒大概也聽到了高沐沐的豪言壯語,大叫着跟高沐沐說着什麼,蘇念初把自己的耳朵捂得更加緊實一些,生怕有什麼可怕的字眼順着縫隙流進耳內。
她可沒忘記,這裏可是專門關押重要刑犯的地方,要不是普通牢房沒有位置了,她也不會來跟這一羣沒有未來的犯人們關押在一起。
他們的談話內容,經過蘇念初的努力,真真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最後似乎是高望舒妥協了,高沐沐在蘇念初面前蹲下來,伸出纖纖玉指一根根的掰下蘇念初捂着耳朵的手指,捧起蘇念初的臉,讓她被迫直視着自己,說道:“蘇姑娘,請你知道,家父是被冤枉的。想我高家兩朝爲官,家父一生兩袖清風愛民如子的人,不說貪污民脂民膏,那糧草是萬萬不會貪的。”
“啊……嗯……抱歉。”這些蘇念初自然是知曉的,被高沐沐這麼一說有些虛的不怎麼敢看她,但臉還被高沐沐捧着,只能被迫盯着她的雙眼。
“蘇姑娘,殺了我。”高沐沐死死盯着蘇念初的臉,語氣是她自己都沒發現的強硬:“如果你不願接受這個請求,那我們不如做這個交易吧。”
“交易?交易我殺了你?”蘇念初驚叫:“高沐沐你是瘋了嗎!我怎麼能殺人?”
看蘇念初震驚的叫了全名,高沐沐笑了下,問道:“蘇姑娘,你說你是捅了老鴇進來的,你可知道這個老鴇是否被你捅死了?”
“哈?”蘇念初還真被高沐沐問住了,當時也是情急之下急中生智,想着就是坐牢也不進妓院,隨手一捅,還真沒細想要避開重要部位。
“聖旨已經下來,高家因爲貪污受賄,所有成年女性全部進宮爲俾。”高沐沐可沒有給蘇念初細想的時間,她繼續說道:“作爲交易,殺了我,你就可以代替我的身份活下去。”
代替高沐沐進宮成爲宮女?!
聽到這句,蘇念初當場腦袋死機。
蘇念初一直以爲穿越過來的自己是所有穿越女裏面最苦逼的。一來正值大旱鬧饑荒,自己流民的身份還不如有地有房的普通平民,父親死於饑荒,自己和便宜母親好不容易逃難到京城卻被拒之門外。
本以爲會是一輩子流民,哪曾想到那縣衙倒夜壺的趙大偉看上了便宜母親,許諾帶二人進入京城,母親便給他做了填房。不想母女羊入虎口,倒夜壺的那廝居然是個賭徒,不僅好喫懶做搶母親的錢財,甚至爲了錢將蘇念初賣給妓院。
這一路走來的遭遇早已讓蘇念初心灰意冷,她甚至都做好了一出牢房就被守在門口的人抓去妓院的準備。
現在突然跳出一個人,苦口婆心求蘇念初說讓她殺了自己,穿着自己的衣服,用自己的身份,開啓後宮支線?
蘇念初看向高沐沐的眼神開始有一些像看npc的感覺。
本來還左右搖擺的蘇念初忽然直直盯着高沐沐看,這雖然讓高沐沐有些不習慣,但她還是繼續問道:“怎麼樣?比起出了牢就被老鴇抓去,入宮好歹還有一線生機吧。”
蘇念初知道高沐沐說這麼多,就是想讓她銘記這份再造之恩,幫高家洗去冤情,她不解的問高沐沐:“我們長相完全不一樣,獄卒也不瞎,你怎麼確定我一定能代你入宮?”
高沐沐知道蘇念初這是有了答應的意向,抿脣笑了下,將原本死死相扣的手鬆開,解釋道:“聖上處理高家,已經讓底下的百姓們不滿。高家主成員決不會允許再死在牢裏。”
蘇念初這纔想起,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名門貴女,一些上層人喜歡玩的人心套路,八成也是瞭解的。估計民間流傳的流言蜚語,也是高家對自己後代做出的最後保障。
“爲什麼是我?”蘇念初最後問道:“明明身爲貴女的您更加了解周邊的一切,京城的人際關係錯綜複雜,明明自己揹負才最有把握不是嗎?”
將終結自己性命的權利成功託付給了別人,高沐沐徹底鬆了口氣,有些脫力地順着牆角慢慢坐下,她似乎不願說出理由,低着頭用輕顫的手一直在搭理着自己的儀容。
蘇念初自然是看出這件事情有不可告人的內幕,但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有身爲穿越者加持的感覺,不由得越發想要證明什麼。
“高小姐,我認爲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請求,彼此之間還是不要藏着……”
“我有了身孕。”
蘇念初的話語頓時卡在喉嚨處,不上不下的,一時堵住了她接下來所有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