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初不想回憶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一衆罪犯的噁心視線下換好高沐沐衣服的。
獄卒來的時候蘇念初已經整理好自己和屍體,她學着高沐沐的樣子雙手自然交叉放於大腿上,做出自認最淑女高級的笑容衝着獄卒笑。
獄卒見到牢房中的慘狀下了一跳,轉身就跑,沒多久久帶着另一個人來到這裏。
那人一見到這個畫面瞬間怒了,指着蘇念初,半天說不出話。
“你!”
缺氧的後遺症讓蘇念初頭昏眼花,但是並不影響現在她內心的驚恐,衣袖下的的雙手死死絞在一起,蒼白的面容盡力掩蓋自己的慌亂。
“我是高家大小姐。”她說。
“什麼!”站在牢房外的獄卒們聞言着實震驚,他們看向周圍歡呼雀躍迎合蘇念初的罪犯們,又看向一旁沉默的高望舒,有些不可置信。
那個發現第一現場的獄卒悄悄拉了拉身他叫來的人:“頭,怎麼辦?”
那個頭現在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死掉的這個女人可是高家大小姐,各方勢力都施壓要保護的高家嫡出,現在要是如實稟報說是在牢中被關在一起的流民打死的,估計說什麼都不會去有人相信。
地上躺着的女人穿着破爛的粗織布衣裳,肌膚潔白如雪。僅僅是露出來的一點鎖骨,都能讓男人忍不住咽口水。
而坐在乾草上笑的臉都要僵硬的女人,渾身臭味,雙手滿是老繭,膚色暗沉,即使穿着精緻得服飾也壓不住身上的土氣。
這眼睛再瞎,也沒辦法指鹿爲馬。
難道他自以爲穿上了貴族家小姐的衣服,就能夠頂替名門小姐嗎?
頭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思前想後,他道:“這已經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問題了,你趕緊去叫獄長大人過來。”
那個獄卒聽罷趕忙轉身離開,走的急促還被旁邊牢籠中的囚犯絆了一跤。
頭沉思了一會,走進牢房內,順手關上牢籠。
“我是高沐沐。”蘇念初重複道。
頭恍若未聞,問道:“蘇念初,你本來明天就能夠出獄,爲什麼殺人?”
“我是高家嫡女高沐沐!”蘇念初強調。
頭不願跟她在這裏強調這些沒用的東西,他不耐煩地指向一旁倒在地上衣裳凌亂髮型卻規整精緻的女人吼道:“那她是誰!”
蘇念初張了張口,她本可以直接將蘇念初這個名字直接扣在女屍身上,反正她也並不是真正的蘇念初。但是話即將脫口而出的時候又被她嚥了下去。
“我不知……”
“她是想要殺我妹妹的人。”一邊一直冷冷看着這裏的高望舒突然說道。
蘇念初沒想到高望舒會幫助自己,轉頭愣愣的看着高望舒,卻見他整個人淡定自落,看都不看蘇念初一眼,口齒清晰的說道:“大人,是這個流民想要殺死我的妹妹,我妹妹反抗纔會釀此悲劇。”
“你說什麼!”頭不可置信的問:“你明明知道這個人是!”
“是誰?”
“……”
蘇念初悄悄鬆了口氣,挪了挪坐僵的腿,她忍不住又看向孤零零躺在那裏的女屍,內心滿是悲涼。
“我是罪臣之女高沐沐。”蘇念初強迫自己不去看地上的女屍,擡頭看向頭:“大人,還請明鑑。”
“你!”
“發生什麼事情了!”遠處傳來一陣疾跑聲,很快,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出現在牢房外面。
“獄長大人。”頭行了個禮。
獄長看了看牢房內狀況,冷汗唰的就下來了,他哆哆嗦嗦得指着女屍道:“這,這……”
高望舒接口道:“大人,我妹妹殺她純屬意外。”
獄長懵了,他也忍不住像頭一樣震驚得看向高望舒。
“我妹妹是被迫的。”高望舒說道,這就話從側面說明他認可了蘇念初的言語。
他一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只覺得這個牢房陰涼無比,冷風嗖嗖,吹得自己烏紗帽都快連頭一起掉下來。
先不說眼前這兩個人是最近大事件的主要親屬,自從高家入獄,多少世家明裏暗裏的暗示照顧他們。就說躺在地上已經沒氣的那位可是皇帝下召要處置的。
他們可以在任何地方出事,就是不能在牢裏面出事!
獄長正了正自己的烏紗帽,雙手黏膩的汗漬讓帽子更歪了些,不過在場能提醒他的人現在都不會注意到這個。
“是誰……”獄長哆哆嗦嗦得問:“是誰讓她兩待在一起的?”
在高家入獄時,他千叮嚀萬囑咐要保護好他們的安全,高門府邸家的公子小姐可都是嬌弱的,稍有點不慎他可就沒辦法交代。當時別說是嫡出的大小姐高沐沐大公子高望舒,就是庶出的兒子女兒們都是專門的牢房,深怕粗俗的犯人們嚇到他們。
現在倒好,居然有人將別鄉逃難過來的流民跟金枝玉葉的嫡出大小姐關在一起不說,甚至害的人家香消玉損。
要是那個該死的流民跟高沐沐長得像也就算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幫她瞞下來,以後各走各路各歸各橋。
可他媽的兩個人長相完全不一樣不說,更甚不說氣質,就是身高都有着極大的差距。
只要他敢認下眼前這個像是穿着偷來衣服的女人就是高沐沐,明天別說烏紗帽和腦袋了,估計下一個全家組團監獄遊的人就是自己。
這要如何是好!
獄長感覺自己腦殼都要爆炸了,他煩躁的在牢房外面來回渡步,一時之間整個牢房除了其他平時和獄長有所過節的犯人時不時的嗤笑聲外,安靜的可怕。
這種安靜帶着極端的壓力,籠罩在獄長和周圍的獄卒們身上。
“是誰帶這個流民過來住這個牢房的!?”長時間的寧靜讓獄長心理壓力倍增,他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奶奶的我都說過多少回了,這次來的是祖宗!是祖宗!以前你們乾的齷齪事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懶得管了。今天這事我可兜不下來!出來,是誰自己認!”
一時之間其他獄卒們紛紛叫嚷着自己是冤枉的,不是自己之類的,中間還混雜着一切關係不好的人在相互指認。
那些罪犯們看到這個場景也過來湊熱鬧,一個個信誓旦旦的說親眼見到誰誰誰收了賄賂帶進來的。
一下子整個牢房熱鬧非常。
獄長一個頭兩個大,他狠狠揉揉眉間,忍住沒有落淚。從獄卒衝進他的辦公書房告知了這件事,他的腦海裏面全是自己的各種死法揮之不去。
蘇念初看着牢房外面的鬧劇,整個人充斥着恍惚和悲傷,早在殺了高沐沐開始,她的胃就一直在翻滾。她的身心受到極大的傷害,本就頭暈目眩的她在這個鬧哄哄的環境下忍不住嘔吐起來。
噁心的酸味在空中瀰漫,周圍的人們被這個味道一薰,自覺地停下了話頭,一個個往後遠離。
“獄長大人。”高望舒這個時候開口喚道。
獄長就像看到救世主一樣,慌忙湊近俯身,胖胖的身子揉成一團,做個禮後蹲下身子,直到自己的視線跟坐着的高望舒齊平了纔開口:“高少爺,求您賜教!”
高望舒筆直地坐着受了獄長的禮,這才道:“聽聞獄長家有一平妻鄧氏,出生不好但深受寵愛。”
原本低眉順眼的獄長怵然一驚,擡頭見他神色平靜,顯然早已知曉了那個祕密。
“你爲什麼知道?”揹着衆人的獄長面上瞬時收起後怕的臉色,面無表情的盯着高望舒,眼中泛着殺人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