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走，去我家去我家，我家婆娘做的一手好湯餅，周兄，幾位哥哥，一起到我家喫早飯。”
四寨主也是熱情的大聲迴應，掉頭惡狠狠對那邊瞧熱鬧的自家兩個婆娘吼道：“你這兩個婆娘，還不快些回去做飯，只管憊懶，慢待了周寨主，小心一頓好打。”
呼啦啦，圍觀羣衆和男人們一鬨而散。
石大娘子無精打采對身邊的葉小娘子欠身道：“姐姐魯莽，倒讓妹子受驚了，其實剛纔姐姐並非對葉軍師無禮，我……”
葉小娘子受了石大娘子一禮，像只受驚的鵪鶉般跳起來，趕快還了一禮，抿嘴含羞帶怯笑道：“姐姐莫怪，剛纔，剛纔妹子其實知道姐姐不會打我家相公的。”
說完話趕緊又施了一禮，連蹦帶跳去追他家相公了。
啥？合着這小娘們剛纔在演戲？石大娘子目瞪口呆，心裏苦啊。
讀書人一肚子彎彎道道，讀書人不好惹，讀書人的媳婦也不好惹。
石大娘子發誓以後再也不惹讀書人了。
“姨姨好。”周蓁蓁恢復了乖巧模樣，彷彿剛纔薅着石浩脖領子大喊大叫的那個瘋丫頭不是她。
石大娘子勉強擠出笑容摸摸周蓁蓁小腦袋道：“蓁蓁乖，蓁蓁今天真漂亮，走，咱們回家，姨姨今天給蓁蓁做好喫的。”
周蓁蓁那迷死人不償命的小臉笑得更加燦爛了，“謝謝姨姨，你跟娘先走，我和石浩哥哥說幾句話。”
跟我說話？石浩大喫一驚，小姬溜了，這丫頭髮起瘋來要是撓我，豈不是大大不妙？雖然說她今天沒帶那個胖紫煙，但我畢竟不是真正的八歲小男孩，還能真的跟她打架不成？
不過現在也不是跟老孃回家的好時機，老爹也溜了，現在回家豈不是羊入虎口。
石大娘子急着跟閨蜜訴苦，大咧咧的對石浩揮揮手道：“兒子，好好陪你妹妹去耍，別欺負她聽見沒？回頭老孃再收拾你。”
望着這對好閨蜜勾肩搭背往家走的背影，石浩腦子飛轉，還沒想出一個擺脫這瘋丫頭的妙計，周蓁蓁就再一把薅住他的脖領子，皮笑肉不笑道：“石浩，跟我說說去桂陽城讀書的事。”
跟你說讀書的事？跟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有什麼好說的，石浩才懶得跟她廢話。
“放開，放開，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沾衣裸袖便爲失節，你這樣跟我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周蓁蓁一臉茫然：“什麼意思？”
很顯然，八歲的小女孩對這些男女大防之類的道理還沒接觸過，這話聽的簡直對牛彈琴。
石浩眨眨眼，道：“這你不知道什麼意思？我講個故事給你聽你就知道啦，古時候啊，有個女孩子叫孟姜女……”
周蓁蓁不耐煩，嚷道：“不聽不聽，誰聽你的破故事，你先說去桂陽城讀書的事。”
唉，這是不是才八歲的小女孩啊？
石浩後世的小侄女最愛聽故事，一聽他講故事，什麼胡攪蠻纏哭鬧不休的事情全忘光。
但眼前這個小蘿莉一臉的狂躁，根本沒有聽他廢話的打算。
石浩開始頭疼了，陪着笑道：“那你鬆開我我就說。”
小蘿莉又一臉的鄙夷：“你說完了我就鬆開。”
“你先鬆開我就說。”
“你說完了我就松。”
“你先鬆開我就說。”
“你說完了我就松。”
……
眼見兩人又要陷入無聊的復讀機模式，石浩又使出新花樣，做出一副神祕的表情，假裝賊頭賊腦四下張望一番，小聲說：“我告訴你一個祕密，你答應我不告訴別人好不好？”
跟一個小女孩說他的讀書大計，他還沒這麼無聊，他是急着去找老爹和葉軍師，趕緊把進書院讀書的事情落實下來。
但是周蓁蓁這個小蘿莉偏偏就是任何一個小女孩之外的那個小女孩。
“我不聽祕密，我就要聽你講讀書的事。”
“你說不說？你要不說我就去找你娘，我說你打我。”
周蓁蓁一臉的陰險，開始動壞主意威脅了。
石浩覺得自己穿越過來的命很苦啊。
老孃是自己的剋星，小姬是自己的剋星，現在又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眼前這個剋星。
狂暴、狡詐、陰險，還死心眼一根筋的剋星。
石浩有點要暴走的衝動。
剋制，剋制，一定要剋制。
“你爲啥要聽我讀書的事哩？”
“我，我，我，”周蓁蓁歪着腦袋想了想，小臉蛋上竟然意外的出現一抹羞澀，“我聽說，桂陽城的書院裏，收，收女孩子讀書。”
啥？收女孩子讀書？大宋朝？
石浩有點懵。
大宋朝的女孩子可以去書院讀書嗎？這個，這個，石浩腦瓜子飛速轉動。
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
宋朝文化給人的印象首先是程朱理學興起，特別是朱熹推崇的“三綱五常”，還有程頤的“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等理論，再加上北宋中期開始女子纏足的出現，表面上都代表了封建社會對女子的禁錮是從宋朝開始加強。
然而事實卻不是這麼回事。
縱觀整個宋朝三百一十九年曆史，女子社會地位甚至比唐朝時還要高，女子受到官方鼓勵可以改嫁，根本沒有從一而終的束縛，並且出嫁時帶過去的嫁妝，在法律上都被定爲私有財產，如果以後改嫁都可以全部帶走。
而所謂的程朱理學不過是當時衆多的學術理論之一而已，遠遠談不上是社會主流。
程朱理學、女子纏足是元朝爲了鞏固對漢民的統治纔開始興起，到明清發展到頂峯，而程朱理學也在明朝開始被視爲聖賢之學，表現形式就是八股文成爲科考的標準答案。
至於流傳後世最著名的“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真正出現的時代是在明末清初。
真正的大宋朝，其實對女子教育是十分重視的，當朝大儒司馬光寫《家範》，其中就特別推薦了女孩子從出生到十歲的教育內容。
就連理學大成的朱熹老夫子本人，也是主張女子應受教育的，他曾經專門推薦女子讀的一些書籍，其中就包括了《孝經》《論語》《詩》《禮》等典籍。
蘇東坡就在悼念他亡妻的時候讚美她每天讀書，就連蘇東坡自己偶爾遺忘的書中內容，去問他妻子，他妻子都能準確的回答他。
只有在這種整個社會對女子教育都寬鬆和推崇的情況下，宋朝纔會涌現封建王朝數千年以來最多的文化女性，其詩詞亦流傳百世，膾炙人口。
比如李清照、琴操、嚴蕊、唐琬、譚意哥、聶勝瓊、孫道絢、曹希蘊、吳淑姬、僧兒、阮逸、樂婉、陳鳳儀、朱淑真、舒氏、淮上女、趙才卿……
就連宋朝最著名的四大書院都有女學生前來求學的記錄。
所以，周蓁蓁問石浩桂陽城書院有沒有女孩子，其實一點都不奇怪。
難道周蓁蓁這小魔女想去讀書？
石浩眼睛一亮，壞水涌上心頭，不懷好意的撓了撓自己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