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周蓁蓁跑過來,小臉上還掛着滿滿的不忿,程顥認出來,這就是先前在大門口就縱使丫鬟毆打壞三兒的小女童。
程顥爲人方直,最講規矩,他雖然也是出身官宦豪富之家,但自小家教甚嚴,對這個敢在書院門口縱奴行兇的富家小丫頭也頗爲不滿,現在又見她毫無禮數的跑出來喝止自己,心中不由得有些惱火。
臉色一沉,他拿出夫子的架子喝道:“你這小女童,不要胡鬧,快些回去。”
周蓁蓁天不怕地不怕,當然不會怕這個少年書生,她氣喘吁吁跑過來拉住石浩衣袖,一臉不忿的對程顥嚷道:“憑什麼你要帶他走,卻讓我在那裏站隊?”
石浩被她拉住衣袖,也是無語,我是天才好不好啦?天才能跟你們這些普通人一個待遇嗎?
不過這話卻是萬萬炫耀不出口的,要不然,周蓁蓁敢當場撓他。
程頤拉住要發火的程顥,一臉和氣的對周蓁蓁笑道:“小女娃,你認識石浩嗎?石浩是周教授指定要見的孩子,所以我們才帶他過去見教授啊。”
周蓁蓁蠻不講理道:“憑什麼教授要見他?憑什麼教授不見我?”
她憑着直覺感到石浩這個根本不如自己的傢伙受到了比自己好的優待,她當然很不服氣。
程頤很有耐心的給她解釋道:“因爲石浩的才學非常好,周教授前些日子就考過他,所以才特意交代要見他。”
周蓁蓁氣呼呼道:“他才學好?我不就見他對了兩個對子嗎?哼,他才學有我好嗎?他會做對子,我還會作詩呢?”
哦?程頤的眼睛一亮,這女童也不過七八歲,七八歲的孩童會作詩,在大宋那絕對是妖孽級的存在啊,難道這女童也是一個妖孽?
要知道,不光是在大宋,即使往前所有的朝代,七八歲能作詩的,很多人都會青史留名,比如駱賓王,比如李賀,比如曹植,還有真宗年間的宰相寇準等,就連程頤程顥兄弟二人幼時也被稱爲神童,可他倆七八歲時也不會作詩啊。
程頤與程顥對視一眼,溫和的對周蓁蓁道:“好啊,那你作一首詩來聽聽。”
周蓁蓁驕傲的仰起小腦袋,隨意的伸手對着書院外羣山一指道:“我就當場以這羣山的春景爲題,給兩位夫子作一首詩吧。”
程頤這下真的喫驚了,程顥也喫驚了,這小女童真的要作詩啊?程顥心中開始後悔自己有眼無珠了。
石浩低下頭,拼命用小手搓自己的衣角,我的天啊,要出人命了。
周蓁蓁一臉的滿不在乎,裝模作樣走了幾步,嘴裏還在喃喃唸叨。
石浩太瞭解她了,石浩知道她其實是在數着自己的步子。
果然,她走到第六步的時候就開始吟詩了,她比曹植七步成詩還要牛叉一步。
“春水一抹碧,朝霞幾縷紅;水窮雲盡處,隱隱兩三峯。”
六步成詩,震驚,徹底的震驚,程頤和程顥都被徹底的震住了。
當然被震住了,話說誰又能不被震住呢?元代張素娥雖然不是那種特別著名的大詩人,可這首遠山的確是名傳千古的佳作啊。
“好詩,好詩,真乃好詩也。”程頤失聲叫道。
周蓁蓁得意的衝滿臉憋得通紅的石浩做個鬼臉。
石浩趕緊低下頭。
周蓁蓁瞧着兩位夫子失魂落魄的表情,心裏的得意已經徹底忘形,晃着小腦袋問道:“兩位夫子,還要不要我再作一首詩聽聽?”
啥?還能再作一首?就這麼短短的時間,這小女童竟能連得兩首佳作?
程家二兄弟眼珠子快要瞪出來了。
難道是我兄弟倆太孤陋寡聞了?如今大宋的神童妖孽這麼不值錢了?就在這貧瘠的小縣城也是一抓一大把?
瞧着兩位夫子的震驚,周蓁蓁心裏那個滿足啊,那個自豪啊,別提有多美啦。
“我就以這書院的春景作一首吧。”她還是假裝無意的將小手四下一劃拉,表示這是即興之作,沒有提前準備的。
程頤趕緊將頭點的跟不郎鼓一般,“好好好,好啊,就以書院春景作一首。”
周蓁蓁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了什麼,還是假裝無意的問道:“夫子,我聽說書院附近有一個池塘,是吧?”
程頤趕緊點頭:“是是是,書院東牆外是一片池塘,足有十畝地。”
周蓁蓁心中一塊石頭落了地,滿意的點頭道:“好,請兩位夫子聽我作詩。”
她這次連步子都沒走,一步沒走就成詩,這比曹植還要牛叉七倍。
石浩已經想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他早就知道書院入學是不會考詩詞的,他是爲了糊弄周蓁蓁來幫自己說服老孃讓自己讀書,這才騙她說書院要考作詩。
所以自己給她幾首詩根本就無所謂,就連自己在來書院的路上給她的那首詩,其實是自己整她玩的,想象着這個小丫頭沒事的時候唸叨這首春綠詩,如果有一天突然腦子抽筋,反應過來這首詩是什麼意思,那就太好玩了。
上天作證,石浩給她這首後世整人的春綠詩是爲了逗這個小蘿莉玩的。
天可憐見,石浩絕對想不到她會在書院的夫子面前獻寶的。
關鍵這兩位夫子還是兩位要成爲聖賢的人啊,焉能瞧不透這種小把戲?
周蓁蓁的童音很清脆,一字一字的吐字清晰,毫不沾泥帶水。
“暗石透春綠,臥枝繪池帆。遙聞泥溼水,野泉豆似珠。”
唸完後,她還怕夫子聽不懂,趕緊給有點發愣的兩位夫子講解這首詩的意境呢。
“夫子,這首詩寫的是這書院附近的很多石頭,看着已經長滿了苔蘚,然後有人半躺在大樹下作畫……”
此刻的程頤程顥兄弟倆一點也沒聽進去周蓁蓁在一邊的嘮嘮叨叨,他倆心裏有些疑惑,有些遲疑,有些拿捏不準,還有些困擾……
總之,這兄弟倆有些發懵。
“暗石透春綠,暗石透春綠,暗石透春綠……”程顥皺着眉頭一個勁的念這句話。
他自然聽出來這首詩做的並不好,無論是格律、對仗還是寫意都算不上好詩,只是讀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總感覺很熟悉,然而又抓不住要領。
程頤有些喫不準的試探着對程頤道:“弟弟,這句說的莫非是……?俺是頭蠢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