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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雁歸鬧和離,她公婆自然是同意的,蔣文馳兩邊都勸不下,就只好先簽了和離書,以前也有過這樣的事情。他只好兩頭哄着,凌雁歸讓他籤和離,他也籤,就是讓戶部那幫他壓着不要辦。等凌雁歸氣消了,他再去拿回這和離書。誰知這回他提了上去,也打好了招呼,可是和離文書很快就辦妥了。蔣文馳也是傻了眼,打聽凌雁歸來過相府,就想着是丞相幫着辦的。他想着,大概這次外室的事情,讓凌雁歸太生氣了,才託人找了丞相,執意和離吧。等過幾日,凌雁歸氣消了,他再去好好哄她,把她勸回來,什麼都依着她,就當是和她再成一次親罷了,蔣文馳那會還不知道,再也沒有機會了。

    四月初十,丞相舉薦曾經的遊擊將軍凌雁歸奔赴薊州,掌管軍事。陛下准奏,召凌雁歸覲見。

    蔣文馳看着凌雁歸進來,看着她接授印信虎符,他想出列求陛下收回成命,卻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了,他什麼都做不了。

    凌雁歸第二天就要出城趕赴薊州城,蔣文馳去她府邸見她。

    蔣文馳來的時候,她在擦拭父母的牌位。

    “是不是丞相或者大將軍強迫你去薊州的?”蔣文馳問道。

    “誰能逼迫我?”凌雁歸嗤笑道,“我本來就曾領兵薊州,嫁你之前就是遊擊將軍。薊州起了戰事,朝廷想起復我,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正常?”蔣文馳有些被激怒,“如果薊州的戰事能輕易平定,朝堂之中怎麼會遲遲沒有定下人選。”

    蔣文馳又深吸一口氣,“這事情,我本來聽說大將軍決定親自去薊州了。如果不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大將軍何必要親征。可是今天丞相卻突然舉薦了你,而且明天就出城。”

    凌雁歸把父母牌位放好,斜着眼問他,“那又如何,朝廷沒有人選,是我和丞相說的,我要去薊州守城。我本來就是武將,哪怕薊州是我埋骨的地方,我也要去。”

    “你還不和我說實話,”蔣文馳氣急,“你連埋骨的話都說了,可見你也知道這次去薊州是九死一生。”說到九死一生時,蔣文馳有些說不下去了,他的心裏,是真的怕了。

    “戰場本來就不是菜場,還能討價還價沒有危險。”凌雁歸滿不在乎的說,“丞相確實沒有逼迫我去,你也不要爲難丞相。丞相給了我這個機會,我很感激。說真的,能嫁給你,是我的福氣。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我可能註定和孩子無緣,”凌雁歸說到孩子,有些傷感,“當年聽凌家女將的故事時,很多女將都沒有後代。我曾經僥倖的以爲,我可以打破這個常規。可是我錯了,既然不能有孩子,那也好罷。”凌雁歸含淚的看着蔣文馳,“文馳,孩子的事情,我盡力了。就這樣吧,我真的累了。”

    “雁歸,你聽我說,孩子的事情我從來不怪你。我從來不在乎有沒有孩子,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那個外室是母親求我置的,我知道平時母親爲難你,母親說了,只要有個孩子,就不會再逼迫你了。”蔣文馳哭道,“你爲父報仇的那三年,我真的很怕你回不來。當時我就和神佛祈求,只要你回來就行,不管怎麼樣,只要你活着就好。你傷了殘了,我也會照顧你一輩子的。”蔣文馳痛哭流涕,給她跪了下來“真的,我當時發過誓。因此我求求你,雁歸,這次不去薊州好不好。”

    凌雁歸背過身去,她不敢看蔣文馳的樣子,她怕自己會同意。她揹着哭了一會,好不容易纔平復心緒,說道,“文馳,對不起。薊州的事情,是不可能迴轉的。你早點娶一房新婦吧。”

    蔣文馳聽到這話,有些魔怔了,木然的站起來,和她說,“凌雁歸,你是不是從來沒有愛過我?在你心裏,凌家重於一切。”

    凌雁歸狠心道,“是,我從來沒有愛過你。”

    “你真狠,”蔣文馳臉色發白,“你走吧,我不再攔你了。我很快會讓我母親給我物色一個新人的。”說完,蔣文馳就往外走去。

    凌雁歸什麼都沒說,等他走後,抱着父母的牌位,哭了起來。

    楚璃去了凌霄那,決定把事情告訴她。“凌霄,關於凌雁歸的事情,我有些話想和你說。”楚璃把陸霈選凌雁歸爲她擋災的事情,完整的告訴了她。

    凌霄氣紅了眼,“誰要你們自作主張的。我凌霄命硬,不需要別人替我去送死。”

    “你是不需要別人替你去送死,可是你現在死了,薊州之圍誰來解。凌雁歸能領一城的兵馬,她能領幾十萬的兵馬嗎?”楚璃也紅了眼,“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儘快調度糧草兵馬,凌雁歸等到援軍等到糧草。纔有救!”

    凌霄聽到這裏,才漸漸冷靜了下來,但是她這會不想看到楚璃,“你回去吧。”

    楚璃知道她聽進去了,也就走了。

    凌雁歸出城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剛走出城門準備上馬的時候,就見凌霄在一邊等着她,給她送行。

    “雁歸姐,事情我已經從楚璃那知道了。”凌霄覺得自己對不起凌雁歸。

    “妹妹,我是自願的。”凌雁歸拍了拍凌霄的肩膀,寬慰她說道,“我們凌家的將軍,沒有貪生怕死的。人都是要死的,我如果死在戰場上,也對得起凌家的列祖列宗了。”

    “雁歸姐,我也不多說那些了,你父母的牌位,我已經讓凌家族長放到了祠堂裏。”凌霄抹了抹眼睛,“如果你戰死,你的牌位也會供在凌家祠堂。”

    “你說什麼呢,就不盼着我點好的。”凌雁歸故作生氣的說道。

    “是,我不該說這些喪氣話。你一定要等我。我和楚璃已經在調兵了,你一定要撐住,我會去支援你的。”凌霄一再的囑咐道,凌雁歸上馬,“知道,我會等你的。”

    忽而又回頭和凌霄說,“我父親最後一次出征前,在教我寫曹植的《白馬篇》。那麼多年過去了,這詩我都背不全了,始終只記得最後兩句。”凌雁歸笑了起來,早晨的太陽真是刺眼,刺的凌霄眼睛都疼了。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凌雁歸朗聲念道,隨後揚起馬鞭,趕赴薊州去了。

    凌雁歸終究是沒有回來。楚璃收到凌霄的戰報,去找了蔣文馳。

    蔣文馳知道楚璃是爲了大瑞,可是還是忍不住遷怒楚璃,見楚璃來找他,他有些怨氣的說,“丞相來找下官有什麼事情嗎?下官的家裏都是婦孺,沒有能上戰場的了。”

    “蔣經歷,”楚璃直直的看着他,“凌將軍戰死了。”

    蔣文馳雖然心有所料,卻還是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問道,“我沒聽明白。”

    楚璃又重複了一遍,“凌將軍沒有等到援軍,戰死薊州。”

    蔣文馳不願意相信這些,只見楚璃拿出一份信,“這是凌將軍走之前給我的,她說如果她回不來的話,就把這信給你。”

    蔣文馳顫抖的伸出手,接過了信,他的手有些不聽使喚,費了很大力氣纔打開這信。

    信上只有一句話,如果有來生,你是否還願意和我再續前緣。

    信紙被蔣文馳都捏皺了,他的臉色越來越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在做什麼。他覺得凌雁歸一定是在家中等他,就和平時他下值回家一樣。他抓着信,跌跌撞撞的往家裏走。

    楚璃嘆了口氣,吩咐下去說給蔣經歷一月休整的時間,讓別人暫時分擔蔣經歷的事情。

    楚璃想起凌霄出征前兩天,來相府找她喝酒。

    “東夷這次有備而來,薊州城現在什麼消息都傳不出。”凌霄就着罈子灌了一口,“雁歸姐怕是……”

    楚璃默默的不開口,只是接過她的罈子,也灌了一口。

    “天師真是算無遺策,”凌霄的語氣敬畏又嘲諷,“既然天師早有預料,怎麼不早點示警呢。”

    “你這話可見是氣話了,我不是爲師父開脫,”楚璃開口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個先不說,如果師父提前示警,東夷沒有動作,那到時候這樣異常的軍備調動,流言四起,百姓惶恐不安,屯糧之類的都是小事,有人趁機犯上作亂怎麼辦。大軍都調往薊州,那別的城呢?”

    凌霄知道自己說的是氣話,“那爲什麼一定要是雁歸姐呢?”

    “是別人你就不生氣了?”楚璃還是勸她,怕她耿耿於懷這事,影響戰局,“朝堂之上也有自薦出戰的,你當時怎麼不答應?”

    “他們懂個屁的守城,以爲是去那撈軍功呢。薊州城只能堅守,不能輕易出兵。這些人平時好大喜功,必然冒進。他們送死也就罷了,薊州城的軍民還要陪葬。”凌霄越說越氣,又罵了一通。

    楚璃等她罵完,才無奈說,“你我都明白。這事,誰都無解。”

    凌霄沉默了下來,又猛灌了幾口“我知道天師是爲了大瑞。我這條命算什麼,怕是天師後面還有別的考量才留着我。”

    “是,”楚璃點頭道,“師父有師父的考量,他說你至少不能死在這一場。可見師父的眼中,你還是要戰死的。”

    “如果能戰死,那真是太好了。”凌霄笑着說,端起罈子敬楚璃道,“如果我的命運真的是戰死,那你得替我謝謝天師。”

    “你出征前就這樣和我談死不死的,不覺得晦氣麼。”楚璃本來是想調侃她罷了。

    “晦氣什麼,”凌霄滿不在乎的說,“人生下來都是要死的。轟轟烈烈的死,纔不枉來這世間走一遭。”

    楚璃只是和她碰了杯,不再勸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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