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閒唐 >6.第 6 章
    《閒唐》/春溪笛曉

    第六章

    李元嬰兩人抄書抄得太認真,別人都用過膳了,只剩他倆湊一塊喫。

    沒見着兕子她們,李元嬰把飯菜搬到李治案上和他擠着喫,悄悄和李治嘀咕:“我覺得杜荷不太靠譜。”

    李治拿李元嬰擠過來磕叨的行爲沒轍,哧溜一口喫掉夾起來的湯餅,猶豫了一下才說起白日裏聽到的事兒。杜荷和房遺愛年紀不大,卻已經各自投到李承乾和李泰手底下,這讓李治覺得有點難過。

    李元嬰邊聽李治把事情娓娓道來,邊夾起一片湯餅往嘴裏送。這年頭的湯餅和後世的麪條差不多,把面片壓得扁扁地放進沸騰的湯水裏煮熟,香噴噴的,又挺有勁道,李元嬰還挺喜歡喫。

    等李治把事情說完了,李元嬰恍然點頭:“怪不得你今天怪怪的。”他對此不甚在意,滿不在乎地說,“就算家裏只有個破茅屋,兄弟間也可能搶破頭,一點都不稀奇。何況,你們上頭還有你們父皇做示範呢。”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差點沒嚇得捂住他的嘴巴。他語氣都帶上了懇求:“幺叔,你在別人面前可別這麼說話。”要是他父皇聽到了,非得把李元嬰的皮扒了不可!

    李元嬰道:“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和別人說這些?”他換了個姿勢,盤腿舒舒服服地坐好了,才接着和李治分享自己的看法,“要我說,給我我也不幹呢,你看你父皇現在多累啊,天天要和你舅舅他們討論政務,時不時還得一大早上朝;想要去打個獵吧,老魏追着他噴;想要迎個人進宮吧,老魏還追着他噴!那麼累人的位置,做什麼一個兩個都搶着坐?”

    李治聽李元嬰這麼說完也覺得有點可怕,但還是下意識地反駁:“也不都是這麼累的。”

    李元嬰奇道:“你莫不是也想爭一爭?”

    見李元嬰一副“你要想爭可得早點告訴我,我好離你遠點”的表情,李治正色道:“不管大哥、三哥,還是四哥他們,都比我要厲害得多!論長論賢都輪不到我頭上,我爭什麼?”

    李元嬰這纔好好兒把晚膳喫完,與李治到禁苑中邊散步邊把話題拉回正題上。

    李元嬰還是覺得杜荷不適合城陽。

    城陽性格有點內向,又十分純善。

    可從杜荷今天的表現來看,一來他有着超出年齡的野心,想來是因爲杜如晦早逝,自己撈不着好前程,心裏很不甘心;二來又衝動易怒,連在李二陛下面前都能尋機對房遺愛下狠手,絕不是那種能好好過日子的類型。

    這樣一個人,怎麼看都不是城陽的良配。

    李治知道李元嬰的分析很有道理,擰眉道:“父皇時常緬念萊國成公,怕是不會悔這樁婚事。”杜如晦死後被追封爲萊國公,諡號“成公”,李治便稱他爲萊國成公。

    李元嬰沒見過杜如晦,只聽說過杜如晦的一些事蹟。他直搖頭:“爹是爹,兒子是兒子!你還是你父皇的兒子呢,能一樣嗎?你父皇可有十四個兒子!至於女兒,那就更多了,只比我上頭的姐姐少一點點而已。”

    這麼多兒女,李二陛下肯定是不能一一把關的,大多是看個家世就許了。別的李元嬰管不來,兕子她們他是管定了,不靠譜的堅決不讓嫁,管他姓杜還是姓房!

    說起來,今天鬥毆的兩夥人之中其實還有一個準駙馬:房遺愛。

    李二陛下對功臣的愛重體現在嫁公主上——

    襄城公主嫁了蕭瑀之子。

    長樂公主嫁了長孫無忌之子。

    豫章公主嫁了唐儉之子。

    巴陵公主嫁了柴紹之子。

    清河公主嫁了程知節之子。

    反正公主多,一家家嫁過去都綽綽有餘,李二陛下自然也選了兩個頗爲寵愛的公主指婚給最爲信重的“房杜”之子:指給杜家的是城陽,指給房家的則是高陽!

    這次最愛熱鬧的高陽沒過來九成宮,因爲前段時間冷熱交替,她又貪涼喝了不少冰水,硬生生把自己折騰病了。

    李元嬰覺得高陽這駙馬也不太靠譜,不過高陽比城陽年紀要小一點,應該沒那麼快出嫁纔是,先瞅瞅城陽這樁婚事怎麼解決再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能做成,下次肯定就駕輕就熟了!

    李治見李元嬰攪黃這樁婚事的決心很堅定,便問:“那你打算怎麼做?”

    李元嬰道:“暫時還沒想好,回頭我們再商量商量。”說實話,他對婚事這玩意還沒有太清晰的概念。不過今天李二陛下讓他抄《禮記》,倒讓他從中得了不少靈感。

    雖說這書的條條框框看着讓人頭皮發麻,但是這些條條框框也不是不能利用的。

    李元嬰和李治分別之後,回房間邊洗澡邊琢磨這事。想着想着,他便覺得天色還早,不能和平時一樣早早睡下。

    李元嬰叫人伺候自己穿好衣服,帶上戴亭去了藏書樓那邊。因着李二陛下來避暑,入夜後藏書樓仍是燈火通明,彷彿隨時等候李

    二陛下過來走一趟。

    這大大地方便了李元嬰,他讓戴亭在外頭候着,自己沿着一排排書架尋覓白天看過的那捲《禮記》。

    就在李元嬰循着記憶看見躺在書架一隅的《禮記》時,意外地看見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拿着卷書倚在那裏細讀。少女只給李元嬰瞧見張側臉,只見她眉如遠山、鼻樑挺翹,怎麼看都是個美人胚子。

    李元嬰才九歲,沒到對女子好奇的年齡,自然也不大有欣賞美人的閒心。他大咧咧地走過去,尋到《禮記》拿起來準備走人。

    李元嬰的腳步聲驚動了少女,她轉過頭往李元嬰望來,一雙明眸裏滿是好奇。

    少女打量着李元嬰的衣着,發現他應當是皇室中人,再看看年齡與相貌,心中已推測出李元嬰的身份。她含笑問好:“殿下這麼晚來找書看嗎?”

    李元嬰見少女彷彿洞悉了自己的身份,仰起頭看了看她,發現應當是宮中的低品妃嬪,於是(在他自己看來)很有禮貌地“嗯”了一聲,抱着那捲《禮記》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剛纔一直遠遠等在一邊的戴亭開了口:“那是陛下的武才人,父親是武士彠,早年曾與太上皇相交。”

    武士彠因爲曾與太上皇、齊王有交情,玄武門之變後並未得到李二陛下的重用,前兩年他特意將聰慧美麗的女兒送了進宮,想走走後宮路線。

    可惜差不多時間進宮的還有個徐才人,這徐才人頗有長孫皇后的影子,具體體現在她敢於直言勸諫李二陛下。

    所以,徐才人今年已經晉封爲婕妤,比停滯在才人上的武才人更得聖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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