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來的火?虞桃呢?虞桃呢?!!
年年掙扎着起身,背部傳來的疼痛讓她只能勉強爬跪在地上。儘管如此,她還是在嘗試着挺直腰背,挪動雙腿,想要向着那片火海邁出哪怕一步也好。
鋪天蓋地的赤紅火焰,卻沒有向她這裏蔓延一寸一毫,甚至是一絲熱浪都沒有溢出來,她依然能感受到山谷裏此時雖然暴烈卻沒有熱度的風。
這是高階火系聖法師的技能,火之怒!
是誰?
“啊——!”年年的嘶喊聲裏有自責有憤怒,但隨着這一聲嘶喊,她終於站了起來。
是誰??
年年此時的頭腦清醒無比,她一寸寸地用目光掃過那些斷裂後參差不齊的山崖,尋找着她迫切想要見到的那人。
找到你了!
崖邊的林間,站着一個穿着猩紅色長袍的法師,他舉着法杖的手還沒落下,他的臉上還帶着猙獰的笑容,很遺憾地看了看那已經變成一片火海的區域,砸了砸嘴。
遺憾嗎?年年在心裏說着,左手穩穩地端着弓,右手拿出了一隻血紅色的箭,穩穩地搭在了弦上。
遺憾嗎?那不如就讓你更遺憾吧!
比如,後悔自己竟然會來到這個世界。
紅色的箭光消失在了那人的胸膛,凝固了那人的志得意滿。
箭光消失的地方轉瞬被溶出了一個指頭大的血洞,血洞逐漸擴大,露出了裏面的血肉,露出了森森白骨,露出了還在跳動的心臟。
轉瞬間,血洞已經逐漸擴大到了碗口大小,開始一寸寸地溶解掉那人的胸骨、肺葉、肝臟、腸胃,也一寸寸地帶出了驟然尖利絕望的尖叫。
痛苦吧?直到你的最後一塊血肉被溶解之前,這種痛苦都不會消失。
年年咧着嘴笑了笑,隨後卻是一怔。
溶解?那麼——
年年不想去計算成功率和可能性這種東西,也不再關注那個已經只剩下四肢散落在地的紅袍聖法師,而是再次搭弓射箭,一隻紅色的羽箭飛出,扎進了吞噬着虞桃的那片火海。
年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隻箭的去勢,見它果然在那赤紅的背景上撕裂開一個空洞,略微定了定神。
而此時那位紅袍聖法師早已被溶解得連絲肉渣都沒剩下,隨着他的死亡,那遮天蔽日的火焰瞬間消散,只留下一塊焦黑的土地,和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虞桃。
虞桃還是那副半人半妖的樣子,似乎是這火來得太突然,她根本就來不及多做反應。
不,她還是做了一些反應的,比如將年年甩出了這片火海落下的區域,比如把小青也送了出去。
年年在踏入時屏住了呼吸,但隨即便放開了,她之前那箭的溶解效果似乎不受任何限制,就連這個真空領域都被消溶掉了一個口子。
年年看着全身焦黑的虞桃,腳下一個趔趄,跪倒在了她的身邊。
“虞桃姐……”年年的聲音在顫抖,手也在顫抖,像是想要扶起虞桃,又不知道應該去扶哪裏。
虞桃的上半身尚是人形,焦黑的皮膚下是鮮紅的血肉,而她的下本身是植物,此時已經被燒掉了大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被攔腰斬斷後又被扔進了火海。
虞桃費力地睜開眼,看着年年,還是那個年年見過很多次的溫柔笑容,此時既猙獰可怖又讓人心碎地綻開在了年年的眼裏。
“虞桃姐……”
年年的眼前一片模糊,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的眼睛裏落下,砸在了虞桃燒焦裂開的臉頰上,年年連忙伸出手想把它們拂去,生怕自己的眼淚會弄疼她,又慌張地擦掉了更多已經涌出的淚水。
虞桃微微地搖了搖頭,目光越過了年年,費力地轉頭看向年年的身後。
“別……哭……開花……了……”
年年聞言,順着虞桃的目光向着自己的身後看去。
開花了,就像年年她們第一天進入山谷時看到的那樣,甚至比她們那天見到的更美。
山谷裏,淚湖邊,大片大片的鮮花齊齊悄然開放,紫色的,紅色的,黃色的,五顏六色地鋪滿了年年的視野,像是暴雨過後突然灑落在地的彩虹。
“……很……美吧……”
年年轉回頭,看着已經沒了聲息的虞桃,看着她噙在嘴角的那個笑容,忍住了眼淚,露出了一個笑容。
“虞桃姐,我看到了,真的很美。”
“虞桃姐,我喜歡住在湖邊,也喜歡小草屋,就像你之前帶我見過的那種就很好。”
“虞桃姐,我喜歡紫色的蘭花,也喜歡白色的桔梗,你幫我用它來給我做裝飾好不好。”
“虞桃姐,我喜歡這裏,我想留在這裏,想一直留在這裏。”
“虞桃姐,我也想一直陪着你,想讓你陪我看更美的花……”
“虞桃姐……”
大地不再翻滾,煙塵不再四起,天地間一片寂靜,只有身後的花海還在向着遠處無聲地蔓延。
跪在已經化成光粒逐漸消散的虞桃身前,年年終於哭了出來,看着大地無聲地流着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