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異世人生:精靈弓手 >第四八四章 七宗罪
    社會性問題

    是歲和約克都分了些注意力給祁有楓,聽祁有楓簡略地介紹着另一個世界的紛亂。

    或許是查爾斯王子被隻身闖入泰克倫伯格、從自己眼皮底下救走叛教者的白袍教士給刺激到了,亦或者是聖堂教會方面被查爾斯王子大張旗鼓抓捕投誠者的行爲激怒,就在祁有楓被抓進囚室的那天以後,兩個信仰陣營互相針對的爭鬥忽然上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激進程度。

    領了命令的npc大肆抓捕敵對陣營的玩家,投入刑室百般折磨,新式刑具不僅實現了自動化,還能針對玩家這類異人羣體,防止玩家以自爆或者自絕經脈等手段脫身,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就讓在線玩家數量出現了一個明顯的下滑。

    走投無路的玩家在親歷了或長或短的生不如死體驗後,機靈地呼叫了場外援助,這也是爲什麼祁有楓當時那通求救熱線會如此快速地得到反饋的原因。

    人體是一個很神奇的系統,對疼痛會有耐受性,對痛苦的記憶會潛意識選擇淡化或是遺忘,但可惜,這份體驗太過真實,直接作用於神經系統的疼痛更是深入骨髓的難忘。

    文明社會發展這麼多年,隨着科學技術的迅猛發展,無謂的爭鬥、普通的病痛和不人道的刑罰都已經被淘汰,如今的整個人類羣體相對千百年前的古人來說,其實是有些嬌氣的。

    加上人工智能發展帶來的相對鬆散和疏離的社羣模式,以及高等階層描繪出的廣袤無垠的未來圖景與驟然渺小的個體命運間巨大的鴻溝,智人這種動物的心理承受能力並沒有跟上時代的腳步,在這種情況下,在遊戲裏親身體驗了酷刑的玩家,果然呈現出了不同的應激反應。

    心性脆弱的,不免對遊戲、黑暗、尖銳物品抑或是封閉空間等產生強烈的恐懼心理,這也是引起現實世界注意的那部分玩家羣體。

    實際上,最糟糕的情況發生在遊戲世界裏。

    生長在和平法制社會、經歷過完整教育的現代人往往會對生命存有一份敬畏之心,故意傷人也好,妄殺人命也好,總沒有那麼心安理得。

    華夏區還好,一是本土固有的文化對私德更有約束,二是修真的設定隱含了大道正氣,不管是古代被貶爲下九流的梨園門派玉熙宮,還是駐守邊疆的行伍出身麒麟軍,亦或者是順應天道規則的明堂,更不要提儒釋道這三家,背景設定的每個字裏都透着文明的光輝。

    蓋亞大陸則是不同,從貫穿始終的三族戰爭,到如今愈演愈烈的信仰爭奪,只從厄舍城以及城內角鬥場的存在,便可見微知著,玩家們看慣了血腥,也習慣了更爲自私肆意的處事方式。

    彷彿是從那個轟轟烈烈的精靈族藝術節開始,一件件令人反應不及的爆炸件接連發生,真神聖殿橫空出世,翡瑟斯森林關閉,矮人族山窮水盡,天上出現一座飛島,聖堂教會與矮人族聯盟攻打人族公國,再一轉眼,大陸十一國接連陷入戰亂,今日這座城被佔領,明日那條河被染紅,玩家們剛剛玩明白陣營的技能,位於排行榜頭名的那個精靈弓手便成了叛徒。

    枯燥的刷取懸賞、讓人頭疼的進階任務、買不起的裝備、被拒絕的騎士結對邀請、傭兵團之間的明爭暗鬥早已恍如隔世,現在想想,每個人都萌生一種當年那些小打小鬧實在上不得檯面的感慨。

    變化過於迅速的環境,也是一種壓力源,如今,加諸於身的痛苦折磨便“嘭”的一聲,捅破了積攢已久的煩躁和焦慮。

    當咬牙切齒返回遊戲的玩家們扛過少則十分鐘、多則半小時的酷刑,從復活點翻身而起時,不可遏制地迸發出一股復仇的怒潮。

    道德底線這東西,培養起來很難,突破卻很容易。

    當第一個玩家在折磨虐殺敵對npc後產生快感時,血淋淋的屠刀就離同爲真人扮演的玩家羣體不遠了。

    兩方陣營依然在各自的地盤上搜捕他們眼中的“異教徒”,npc對異人的存在並非無知無覺,在發現異人們總有辦法逃離囚室以後,被抓捕的玩家遭受了更加激烈的對待。

    極致的痛苦滋生極致的恨意和憤怒,理智開始蒸發,原本保有清醒的玩家漸漸被氣氛裹挾,爲了親朋、伴侶和戰友向無辜者拔刀。

    本就陷入戰爭漩渦的各個公國缺少了穩定內部秩序的中堅力量,黑白分明的祭司和教士們只會推波助瀾,當地獄臨近時,安逸的翡瑟斯森林不可避免地成爲了人人嚮往的天堂。

    散落在外的精靈玩家終於被架上妒火,不敢踏出森林半步的精靈們真正地進入了封閉的生活,將外界那些雜事拋在腦後,卻也被消磨了前進的動力。

    ......

    當西米爾從夢境中醒來時,他要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令其難以置信的混亂局面。

    只是那夢境的內容太過誘人,他還沒有記起自己在這個世界的身份和責任,猶自仔細回味着。

    像是在吊胃口,第三個夢境在第三日夜晚姍姍來遲,西米爾愉快地發現自己已經能夠輕鬆地遊走於各種機械之中,像是徘徊在電子世界的幽靈。

    他對外界的認識進入了另一個層次,光線、色彩、硬度、材質、密度、聲音等感官信息直接轉化爲數據被“認知”,而不再是“感知”。

    當他被放置在浩瀚的太空,將“視線”對準變化無窮又細微的高能粒子時,他對時間的感知也被弱化了。

    生沒有刻度,死不知盡頭,當他恍惚間懷疑自己並不存在的時候,有個人,給了他一劑欲罷不能的毒藥。

    那天早上醒來後,西米爾望着窗外的濛濛細雨,怔立到月明星稀。

    掌心已經被攥出血痕,感受着這絲絲刺痛,西米爾第一次發現,原來那個被他放棄的鮮活的生命竟是如此一種奇蹟。

    他心中依然有千言萬語,但是卻膽怯了,懊悔了,不敢去見這些夢境的主人。

    西米爾開始等待,等待夢境的終結,等待並希冀着,那個姑娘有沒有在最後給自己留下什麼話語。

    沒有。

    再也沒有第一人稱視角的真實體驗,她只是給自己詳細展示了自己分離意識進入數據世界的全過程,像是一位耐心細緻的老師。

    夢醒了,西米爾覺得,他大概是兩個世界裏最瞭解年年,離年年最近的那個人了,或許,也是最遠的那個。

    高崖深澗,兩人隔岸分立,明明站在同一個高度,卻始終無法靠近。

    不對,西米爾苦笑,年年身後還有很多陪伴支持她的人,自己這邊卻有些寂寥了。

    這個念頭剛剛劃過腦海,西米爾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坐回書桌後翻看最近的消息。

    他這一個星期總是心不在焉,加上夢境佔去了不少時間,好在早早吩咐近侍將送來的消息整理好,放在書桌上,他稍後再處理。

    西米爾想到阿爾伯特想要將年年從親朋好友中孤立的打算,莫名的,內心深處升起一種詭異的期待。

    從放在最上方的公文看起,西米爾再也無暇胡思亂想,一張張快速瀏覽而過,忽得一拳砸在桌面。

    亂了,全亂了,怎麼會亂到這個地步

    不對

    攥緊的拳頭撐在桌面,被翻亂的紙張散落在地,西米爾的目光落在那張不知被壓在哪裏的關於精靈族藝術節的探查結果,緩慢地擡起頭,看向了掛在對面牆壁的那張地圖。

    ......

    教皇國。

    亞當大主教與阿蓋特院長的會面氣氛十分親切友好,年年的存在感也是十足的微如塵埃。

    聽着老院長對當今亂局的連連感慨,年年安靜地低頭看書,仔細研究起了這一頁的蓋亞大陸地圖。

    亞當這裏的書本質量不錯,這張橫跨兩頁的地圖畫得清晰又細緻,年年的指尖點在位於翡瑟斯森林邊緣的部落達格達,輕輕點了兩下。

    事到如今,想來西米爾那邊也該發現端倪了。

    精靈族封閉不問世事,三神器的光輝是保護,也是縱容與墮落,更是枷鎖。

    這裏,是「懶惰」的溫牀,是「」的搖籃。

    矮人族危如累卵,面對有限的資源,強者豪奢無度,弱者任其魚肉。

    這裏,是孕育「貪婪」的土壤,是培養「暴食」的苗牀。

    最後,敵意升溫爲仇恨,「憤怒」燃燒理智,溫吞的不平終成燎原的「嫉妒」之火。

    七宗罪,還差最後一個。

    年年平靜地翻開下一頁。

    能最終完成這個設想,「傲慢」,其實早就出現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