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源一個人對着手機鼓搗了半天。他是驕傲的性子,即使不懂也要自己研究,輕易不出聲求助。
艾笙怕他老看手機對眼睛不好,時不時給他送個水果,趁機把手機收到一邊。
蘇承源哪裏看不出她的企圖,也不要手機了,主動說讓護工帶他下去走走。
正好戴瀾進來說,外面的人都打發走了,蘇承源點了點頭。
不喜歡身邊跟着太多人,蘇承源只讓艾笙和一個護工陪着,連警衛員也沒帶,就朝電梯方向走去。
蘇承源愛出汗,艾笙就讓護工把他推到一個四角亭內休息。
外面太陽正盛,早上觀景區才修剪過草坪,周圍一股清爽的青草香味。
“畢業之後準備當記者嗎?”,蘇承源難得有閒心聊日常。
艾笙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專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脣,“實事評論也不錯,如果有機會的話,會試一試”。
蘇承源笑了,心裏卻覺得她想得太容易。照蘇應衡對她的控制慾,能讓她東奔西跑地纔怪。
他們有自己的解決方式,順其自然就成。
蘇承源也就沒有多嘴。
“今早上應衡說起讓你接觸瑞信的信息發佈”。
艾笙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坦然道:“瑞信的事務實在多,要研究透也不是三五天就能完成。寫稿子更不容易,專業的東西本來就需要務實”。
蘇承源點頭贊同,“你倒挺勤奮”。
艾笙眼睛彎起來,“我是笨鳥先飛”。
蘇承源有一點明白蘇應衡爲什麼非她不可。至少跟她說話很自在,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用賣關子,也不用打機鋒。
而且她很有些四兩撥千斤的本事,並不像她說的那樣愚笨。
相反地,她有一種潛移默化的聰慧。
亭子裏一時默然,旁邊倒傳來響動。
艾笙扭頭一看,是兩個年輕男人站在一顆榕樹旁邊。
身穿病號服的那個身形高挑,容貌雖然清秀,但此時卻一臉怒容,甚至衝着另一個人齜牙咧嘴,不斷用肩膀裝着對方。
他嘴裏不斷“啊啊”地冒出雜音,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另一個男人雖然矮小,但渾身都是遒勁的肌肉,三五下就擒住病號服一頓踢打。
嘴裏不時罵道:“一個失心瘋還敢耀武揚威!你要不是生在有錢人家裏,早被人送瘋人院了!操你媽的,叫你撞我!叫你撞!”
男人顯然練過,專挑看不見的痛處踢打。
病號服趴在地上,趁他又一腳跺上來的時候,拖住他的小腿,將人一拉,躥上去壓住。
他打人沒什麼章法,身體又弱,沒一會兒就被勃然大怒的男人掐住脖子,窒息得臉色漲紅。
“住手!”,一道清脆的女聲衝男人喊道。
男人扭頭一看,是個身穿一字肩短袖針織衫和紅色半身裙的嬌嫩美人。
他咧嘴冷笑,“怎麼着,想美救弱雞?”
“你放開他!”,艾笙有點着急,他再不鬆手,人都快被他掐死了。
男人想彰顯自己的力量似的,手指越收越緊,他聽到腳步聲近了。
艾笙拿着一把不知誰擱在樹上的彈弓,俏臉繃得很緊,目光凝着深邃的亮光,冷聲道:“我說了,叫你放開他”。
她身姿筆挺,整個人帶着一股凌厲的氣勢,像一把正要出鞘的刀。
男人疼得齜牙咧嘴,卻不以爲然,“臭娘們兒,你不過運氣好罷了”。
艾笙又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放到極有韌勁的牛皮上拉了滿弓,對準了不遠處的一棵梨樹。
石子“嗖”一聲飛彈出去,梨樹上未成熟的果子“啪”一聲悶響落到地上,骨碌碌地滾到男人腳邊。
“這樣的運氣不是人人都有”,彈弓重新對準男人的腦袋。
本以爲遇上個軟柿子,結果這女人卻真有兩下子。而且準頭極佳。
男人痛得額上的汗珠滲出來,一股股地順着臉頰往下淌。
他兩股戰戰,帶着哭相:“美女,我錯了,你可別亂來,打人可是犯法的”。
艾笙冷笑:“你打人就不犯法?”
男人吃了苦頭,真怕她又來那麼一下子,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欺軟怕惡的狗東西。
艾笙冷然地對他說:“把人扶起來,道歉!”
男人立刻照做,衝病號服腆着臉道:“林少爺,您先起來吧”。
病號服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珠滿是警惕,靠着樹幹坐着,腳揚起來踢了他的手一腳。
而後他突然想起什麼,連滾帶爬地飛撲到一邊的草叢內。
艾笙朝那邊看去,沒一會兒病號服懷裏抱着一個鳥窩出來了。
幾隻長大嘴巴嘰嘰喳喳叫着的小鳥參差地揚起小喇叭,鳥窩裏還有幾顆被孵化的鳥蛋,有一顆碎在裏面,一隻成型的小鳥身上沾着蛋殼碎渣,一動不動。
男人摸了摸鼻子解釋道:“這位少爺腦子有毛病,我不就踩碎一直鳥蛋嘛,他就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
艾笙美目含霜,“下次你再作威作福,可不是讓你腦袋上多兩個包這麼簡單!”
男人連連應承後跑遠了。
病號服卻抱着鳥窩一動不動。
在光線底下,他全身像在發光,即使一身泥灰,也難以折損他身上的乾淨氣質。
他簡直像在無菌室裏長大的人。俊逸出塵。
艾笙走過去,輕聲對他說:“這裏太曬了,你看,鳥兒們會受不了”。
男人垂着眼睛,睫毛很長,一聲不吭。
近看才覺得他皮膚白得有點透明,所以顯得孱弱。
這樣一個冰肌玉骨的男人,艾笙真怕說話聲音大一點都能把他吹跑。
“你也不能一直抱着它們對吧,還是
得放到樹上去,否則它們的父母找不見家了,得多着急啊”,艾笙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像哄幼兒園小朋友。
他眼睛飛快瞥了一下艾笙,又快速垂下去。將鳥窩往艾笙懷裏一塞,大步朝住院部門口走去。
艾笙一臉莫名其妙。
她個子夠不着,請護工幫忙把鳥窩放到樹杈上去,纔回到亭子裏,把彈弓擱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