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玩家兇猛 >第八十三章 皮影
    程文坐在出租屋的椅子上,雙腳不住地踩着地板,鞋底的震動捲起了地上的菸灰。

    橘黃色的菸頭火光,是整間屋子內唯一的光源,程文焦躁不安地吞雲吐霧,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一下乾燥的嘴脣。

    “怎麼還沒上來。”

    程文喃喃自語着,將手伸到椅子下,抽出鋼製的棒球棍,走到門口想要看看程武到哪了

    還未等他走到門口,噠,噠,噠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來了,

    程文心中一喜,彎下腿,將眼睛湊到貓眼的位置,透過玻璃門鏡,看向外面。

    門鏡中,除了一片通紅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

    程文眨了眨眼睛,再湊過去窺視貓眼,還是隻有一片紅色。

    是門外貼了春節時候的紅色福紙嗎?

    程文不太確定自己的記憶,猶豫着輕聲對門外說道:“程武是你嗎?”

    毫無迴應。

    程文舔了舔乾涸嘴脣,握緊了手裏的鋼製棒球棍,剛想拉開大門,就聽到門外傳來布鞋鞋底摩擦水泥地面的聲音。

    刷拉,刷拉。

    那腳步並不沉重,但極爲緩慢,令人很容易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彎着脊背、步履蹣跚的年老婦女,正在門外來回徘徊的形象。

    程文稍微擡高了點聲音,“程武?”

    沒有得到迴應,反而是老婦人蒼老響亮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二柱,二柱?是你嗎?”

    “...這死老太婆。”

    程文心中暗罵,擔心這老婦太過聒噪,吵醒樓裏的其他住戶,只能將棒球棍杵在門外看不到的牆角,伸手推開了防盜門。

    門打開了,一名滿頭白髮,容貌蒼老,脊背彎曲的老婦人站在走廊中,手裏緊緊攥着一個布袋。

    “二柱,二柱呢?”

    程文看到老婦手裏鼓鼓囊囊的袋子,眼睛都瞪直了,忙不迭地說道:“二柱在裏面呢,奶奶您先進來。”

    “誒,好。”

    老婦人慢悠悠地點了點頭,擡起了腳。

    啪嗒。

    防盜門外,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

    咕嚕嚕。

    一個不規則的球體,掉落在了程文屋外走廊的水泥地面上,不斷滾動。

    藉着月光,程文看清楚了那個球體是什麼。

    頭顱。

    程武的,頭顱。

    孿生弟弟的面貌,程文最熟悉不過。

    但此時程武的頭顱上,雙眼睜開至極限,遍佈血絲的赤紅眼眸中,盡是無邊恐懼,嘴巴大張,似要尖叫卻沒能發出聲音。

    斷裂的脖頸處,時不時從血管中噴出一兩股血液。

    呲,呲。

    程文瞬間明白了剛纔他在貓眼裏看到的一片紅色是什麼——程武貼在防盜門外的頭顱的血絲眼珠。

    他只覺頭皮發麻,兩股戰戰,看着似笑非笑的老婦人想要高聲尖叫,聲帶卻像生鏽的傳送帶一樣,一動不動。

    平日裏的好勇鬥狠,欺善凌弱,在此時卻化爲了最原始最本質的怯懦恐懼。

    他慌忙將防盜門猛地關上,顫抖補休的手指極爲費勁地扳上了鎖。

    拿起放在牆角的鋼製棒球棍,程文退後兩步,高聲尖叫起來:“救命啊!起火了!起火了!”

    三更半夜裏的呼救往往得不到鄰里幫助,而有關於大火的呼喊,則能引來附近的全部居民。

    程文攥着棒球棍,高聲喊着,卻沒有聽到樓道里傳來什麼居民的腳步,整座樓彷彿陷入了絕對的死寂一般,悄無聲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死死地盯着大門,慢慢後退,抓住了客桌上的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身爲一個地痞流氓,平日裏往往是他把普通人逼到需要打電話報警,但眼下,慌不擇路的程文只好把這則電話當做唯一的救命稻草。

    嘟,嘟,嘟。

    電話很快接通,程文衝着手機喊道:“喂?!這裏是靜....”

    “咯咯,咯咯。”

    手機那頭,傳來了狹促緩慢的笑聲,打斷了程文的話語。

    “咯咯,咯咯,乖孫兒,幫奶奶開下門啊。”

    蒼老的婦人聲音,在電話中響起,程文條件反射一般地丟開手機,像是手掌被上百度的高溫蒸汽灼燒到了一般。

    怎麼回事?!

    程文根本不敢大聲喘氣,他悄無聲息地衝到客廳一端,推開窗戶向下望去,

    二十幾米的高度落差,令他頭暈目眩——這座居民樓還保留着上世紀那種粗糙顆粒塗抹的牆壁,窗戶邊沿只有一掌不到的狹窄空間,極難供人落腳攀爬。

    防盜門外,輕柔的敲門聲不知不覺逐漸變響,

    咚!咚!咚!

    如同有一把鐵質大錘在敲擊着防盜門。

    鋼筋鐵骨的門體,被硬生生砸出了凹陷,一縷月光從門邊縫隙裏漏了進來,灑在鋪滿菸灰的地面上。

    死了孿生兄弟的痛苦,完全被對死亡的恐懼所沖淡,

    程文猶豫片刻,將鋼製棒球棍插在腰間皮帶上,躬下身去,爬到窗臺上。

    他費力地擰過手掌,攀住凸起的窗臺,上半身貼着窗臺邊緣,下半身則慢慢探到樓外。

    雙腳自然垂落,程文艱難地把握着身體平衡,試圖讓左右擺動的雙腿,夠住樓下的窗臺邊沿。

    在他掙扎不休的時候,催命般的敲門聲陡然停歇,天地間又重歸寂靜。

    程文停止了向下攀爬,他彷彿感覺到了什麼,死死地盯住那扇被砸開一道縫隙的大門。

    咔——

    一隻手掌,扁平到如同一張紙那樣的手掌,從門縫裏伸了進來,

    接着是胳膊,頭顱,脖頸,上身,下身。

    老婦人一隻手彎曲在前,一隻手彎曲在後,臉上掛着詭異笑容,像一張紙一樣,從門縫裏斜着鑽了進來。

    因爲她保持着傾斜姿勢,程文只能看到她的半張臉龐,

    那遍佈皺紋的臉皮極爲“通透”,上面線條輪廓分明,接着月光可以看清其中分佈的所有細密血管。

    程文陡然想起兒時所見過的戲法,這是皮影,皮影戲。

    “孫兒,你在哪呢?”

    紙張一樣的老婦人慢悠悠轉了個身,保持着橫置的姿勢,朝程文露出了半張臉的笑容,“啊,原來你在這啊。”

    皮影戲老婦人的雙手一前一後瘋狂擺動,整個身軀卻依然橫置着,朝着程文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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