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聽見有人在喊我:“蘇小姐,你還好吧?”
我擡頭,就見陶知州手裏端着一個盒子,站在我跟前。
他衝我溫和地笑了笑,道:“你肯定餓了,喫點東西吧。”
我哪裏有胃口,但也不好拂他的面子,便點點頭。
他坐到對面,把摺疊餐桌拉出來,再打開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有些愣怔。
擺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一碗白米粥,冒着熱騰騰的香氣。
這一晚上連續奔波,我又哭了很久,根本不想喫東西,但聞到白米粥的香味,我的食慾竟然一下子被勾了起來。
我接過勺子,慢慢地吃了幾口。
熱騰騰的米粥順着喉嚨下肚,燙得胃舒服極了。
我感嘆道:“沒想到飛機上還準備了粥,你們想得真周到。”
陶知州微微笑了下,沒做聲。
把一碗粥喝完,我感覺自己好像活了過來。
我看了看陶知州,輕聲道:“謝謝你。”
陶知州搖頭,忽然道:“子衿好像在生悶氣,你們……是不是鬧彆扭了?”
我一愣:“……嗯。”
沈子衿估計在怪我拎不清吧。
陶知州聲音輕柔,道:“你別怪子衿,他也是關心你。”
我低低道:“我明白的。”
只有真正關心你的人,纔會把話說得很重,把最壞的結果擺在你面前,讓你清醒。
陶知州沉默片刻,道:“對了,你知不知道子衿已經離職了?”
我瞪大眼睛,詫異地看向他。
沈子衿居然離職了?!
他不是很愛法醫這個職業嗎?要不然憑他的本事,怎麼會只是重案組裏的一個小法醫呢?更何況沈家是(帝)都的世家,沈放又只有他一個兒子,他本該繼承家業纔是。
我簡直不敢相信。
陶知州看我幾秒,道:“也對,這兩天你不在國內,肯定不知道沈家發生的事。”
我心頭大震,連聲追問道:“沈家怎麼了?剛剛表哥說他胳膊上的傷是他爸弄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陶知州道:“你別急,我慢慢告訴你。”
我怎麼可能不着急呢,聽他意思,沈家似乎發生了大變故,這才導致沈子衿離職。
陶知州遲疑道:“子衿沒跟你提起這些事,估計是不願意讓你知道,我……”
我忙道:“我只是擔心他而已,陶隊,你就告訴我吧。”
陶知州屈指輕輕點了點桌面,沉吟了一會兒,道:“就算我不和你說,你回國後應該也能打聽得到,沈家的事在(帝)都也不算祕密。”
我希翼地望着他。
他道:“子衿他爸被抓了,沈氏動亂,他得回去主持局面。嚴格說來,他上個月其實就提出了離職,只不過因爲一些手續原因,一直拖到現在。這是他最後一個案子,等回國,他的離職手續就下來了,會立刻離開重案組。”
我覺得這段話的信息量太大了。
我以爲幕後的人會保住他。
沈子衿一個月前就提出離職,我也有些意外,難道那時候他就預料到了沈放會出事嗎?
他回沈氏主持局面,我倒是能理解,畢竟沈家只有他一個兒子,不像陶知州還有一個親弟弟,能夠繼續追逐自己的夢想。
我思緒萬千,最終只是問道:“表哥他爸……爲什麼會被抓?”
沈放很可能是害得我媽被綁架,又氣死我外公外婆的兇手,我沒法再叫他舅舅。
也不知道陶知州聽出了其中的意思沒有,不過就算他聽明白了,我也並不怎麼擔心,他應該怎麼都料不到沈放和我沒有血緣關係吧。
陶知州確實多看了我幾眼,才道:“聽說是牽涉進了古家的案子,但人不是我抓捕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哦一聲,果然還是跟古家倒臺有關。
爲什麼幕後主謀又放棄了沈放呢?
我心裏隱隱生出一絲不安來,隨即想到沈子衿的傷,我又問道:“你知道表哥的傷是怎麼回事嗎?”
陶知州又看了我片刻,才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他同樣不肯和我說。”
我覺得他應該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他不肯告訴我罷了。
難道是沈子衿和沈放發生了衝突,陶知州不方便透露?
見我不再做聲,陶知州站起來,道:“你好好休息吧。”
說完端着空了的飯盒往外走去。
我望着他的背影,還有他手裏的飯盒,心下頗爲感激。
之前在古堡裏被周勳趕走,後來在車上哭泣,似乎我這輩子所有狼狽的時候都被陶知州見過了,他卻沒有笑話我,反而變相地安慰我——剛剛送來的這一碗粥,真的讓我的元氣恢復不少。
看得出他骨子裏是個溫柔的人。
沈子衿脾氣不好,交的朋友卻很是不錯。
之後我便睡着了。
睡夢中,我一會兒夢見我媽跳樓,一會兒夢見周勳和葉北北牽手走向紅毯,一會兒又是沈放追殺我……
幾個小時我都沒有睡好,醒來時,爲首的女保鏢告訴我,我們馬上就要降落。
我點點頭,怔怔坐在椅子上,卻怎麼也回憶不起夢裏的場景了,只感覺自己很累很累。
在飛機停靠機場,我忽然意識到,沈子衿一直沒有出現,他估計還在生我的氣吧。
我暗暗嘆口氣,待會兒還是找機會哄哄他吧。
便保鏢扶下飛機後,我看到停機坪裏停了很多警車,似乎是警方派了人過來押送古琦玧,陶知州和沈子衿正在和爲首的警察接洽。
我忽然想到,原來古琦玧和我搭乘的是同一架飛機。
之前他綁架我出國,回來時他成了囚犯,而我變成了自由人,人生當真是戲劇。
古琦玧很快就被押解到警車上,我沒敢多看,不知道爲什麼,即使他成了階下囚,我依然感到害怕,甚至還擔心他會不會再次越獄逃走,再來找我的麻煩。
只希望這次警方能夠把他看牢。
在古琦玧被押送上車後,又有警察擡着一個擔架下飛機,擔架上的人被蒙了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