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艱險，一路泥石滾走，到了次日傍晚，顧蠡一干人等方進了禹州城。
顧蠡早料到禹州不如盛京熱鬧，卻不知道竟然會這麼淒冷。這偌大寬敞的街道上，竟只有三兩個人，更不要提什麼賣胭脂、鮮花、燒餅的路邊鋪子了。
這禹州，雖然說不是天子腳下，卻也是大沅數一數二的繁華名都，怎麼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顧西，你去這附近打聽一下，這禹州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麼空曠的街道，只有顧蠡這些人，涼風一吹，都有一種陰冷詭異的感覺。
顧西走後，顧蠡和顧暨看着這四方屋舍，都關門閉戶，加上過了兩天風餐露宿的日子，心裏都很恐懼今天晚上會沒有去處。
“哥哥，我們今天晚上要去哪家客棧?”顧蠡有些調皮地盯着哥哥，笑得一臉奸邪。
“妹啊，今天晚上，我們睡大街吧”顧暨一臉愁容，眉頭緊皺，臉上的法令紋深不可測。
就這樣，兩個人惡狠狠地盯着對方，也不說話。過了一個鐘頭，小鸞看他們都要定成木頭人了，顧西才帶着一個傴僂駝背的瘸腿老嫗回來。
“稟小姐，少爺，我問了許多人，也沒有人理我。幸好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小角落裏見了這熱心的老婆婆，便問了她此處什麼情況。她說是這永州大災，災民四流。離它近的錦州，汾陽，郭隅都有大量災民流入，就連比較遠的禹州也遭到了災民的劫掠。”顧西如實稟報目前的情況，一旁那個老嫗一直低着頭，沒有異常之處。
“哥哥，我終於明白了。你是不是在朝堂上得罪什麼厲害人了，居然想到這個法子整你”，顧蠡手裏拿着《大沅山海圖》，仔細一看，發現這一路，從禹州開始，都是無間地獄。
這次賑災，不管做得好不好，都是得不償失，在這種地方待上幾個月，活人的骨頭都能被啃碎。
“這明擺着就是不想讓你好過，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美差。你還要乖乖地來這裏，讓這羣人敲爛你的骨頭，吸食你的骨髓。”顧蠡看着哥哥，倒是有些同情他。
“蠡兒，閉嘴，不要再說了”，顧暨聽到顧蠡這番不遮掩的說辭，連忙用手堵住了她的嘴。
“老婆婆，我們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過，請問這裏有什麼可以借宿的客棧?麻煩你引我們去，我們幾個初來乍到，不太熟悉這裏”顧蠡拉開哥哥的手指，不再理會他，只對那婆子說話。
“姑娘，今日才廿二十九，地城初一纔開門。現在，恐怕是沒有客棧了。”老嫗年紀大，說話也大喘氣。
“什麼地城?”顧蠡饒有興趣問道。
“地城，建在大沅初年，是用作皇城的。原本是定了禹州爲國都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後來又定了盛京。盛京成了國都以後，史書上就再沒了地城的記載，怎麼現在又有消息了?還有向百姓開放了?”顧暨曾在一本殘破的古籍上看到有關於地城的事情。
“老婆子我就隻身一人，丈夫早四十年前就打仗死了。我沒有福氣，也沒個兒子傍身。現在這永州難民在城裏隨意搶奪，爲了禹州城的百姓，城主只好打開了地城通道。可能進城的也只是有禹州地籍的，和一些外頭來的有頭有臉的。我一個去年來禹州的老婦人，哪裏有這個資格。現在你們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人，都是和我一樣進不去的”，那老嫗娓娓道來，解了衆人的疑問。
“若是你們不嫌棄，我家雖小，但是擠一擠，還是勉強夠大家休息的。我看你們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那起難民盜寇，過兩日定能入地城的”顧蠡覺得，老嫗和藹溫柔的模樣，倒像是自己去世多年的老祖母，便沒有過於推辭，幾個來回她就和顧暨等人一起去了老婆婆家裏。
這是一個比較小的老院子，門前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爬山虎從牆根蔓延到牆頭。如果不是看到煙囪裏徐徐的炊煙，顧蠡還以爲這地方很久都沒有人住過呢。
“我一個老太婆，腿腳不方便，眼盲耳聾的。這個院子這麼亂，我也收拾不來，讓大家笑話了”顧蠡小心翼翼地攙着老嫗，那老嫗笑臉盈盈地，一瘸一拐地邁進了院子。
“哪裏，老婆婆這院子，挺有野趣的，我很喜歡呢!”顧蠡聽那老婆婆這樣說，也不好意思讓她臉上過不去，便應承說那房子不錯。
“我這呀，地方偏，那些壞透了的賊寇也不容易找來這，你們大可安心住下”。
“婆婆，我們就在這城裏待一日，明天便要走的。不會打攪婆婆多久，到明日我會把飲食住宿花費的銀兩清算給你的。多謝婆婆這麼熱心收留我們”，顧暨聽那婆婆的意思，是以爲他們要在這裏久住，便索性解釋清楚。
“好嘞，你們都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做些飯食，喫完以後好讓你們歇息”，老嫗顫顫巍巍地出了房門，要去廚房給他們做菜。顧蠡看她走得艱難，便跑過攙扶她。
到了廚房，打開米缸洗了米，才知燒起火，老嫗便急忙忙地說院子後面有一處竹林，裏面的冬筍可口鮮嫩，要採來與他們喫。
“姑娘，在這等着吧，竹林裏髒，恐怕會污了姑娘的繡花鞋，老身我一個人可以去”顧蠡要跟去，那老嫗偏不肯，兩人推推搡搡，最後顧蠡只好先讓她去，過一會，自己偷偷出去。
顧蠡才走到屋子後面，老嫗便拿着筍回來了，顧蠡覺得奇怪，便問那老婆婆不是腿腳不便，怎麼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姑娘，那林子不遠，幾步腳也就了，”顧蠡聽見這話，也暫且放下了，便幫着老婆婆洗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