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光線太暗,我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看體型應該不是老趙,這人手裏提着一口寶劍,劍尖上扎着一團火球,應該是一張燃燒着的黃符,這把劍真是一把好劍,在火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水一般的波紋,不用猜就知道,這人絕對是一個道士,我們有救了。
那道士拿着劍,舞出了一個完美的圓圈,那團火焰不僅沒有熄滅,反而越着越大,到了最後竟然有臉盆大小,我似乎看到牛頓他老人家的棺材板子抖了一抖。
我發現那些藤蔓根本就不敢往道士身上纏,只能瑟縮在火光照不到的黑暗裏,如同一隻張牙舞爪伺機而動的怪物,這東西怕火!
“去!”道士喊了一聲,一劍揮了出去,那臉盆大的火球“呼”一聲向我們飛了過來,一路如虎入羊羣,本來猖獗無比的藤蔓紛紛退讓,我們倆感覺身上一鬆,直接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吃了一嘴的泥。
一雙有力的大手鐵爪一般箍在了我的手腕上,把我拉了起來,帶着我飛奔了起來,我的臉被爛泥糊滿了,根本就看不清路,只能下意識地隨着拉着我的人,一路磕磕絆絆向遠處逃去。
跑了半天,我恢復了一點力氣,用那隻空閒的手抹了一把糊在臉上的泥,這纔看到我們已經出了村子,鑽進了旁邊的一片樹林,那道士突然一鬆手,我猝不及防,在慣性的作用下一頭撞在了樹上,頓時眼冒金星,頭上立刻起了一個大包,那種疼痛的感覺讓我知道自己還活着。
“謝……謝了。”一個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嚇了我一跳,這時候我才意識到小張就在我的身邊,我們兩個打開了礦燈,這纔看清了救我們那個人的廬山真面目。
說起來是人,其實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只見此君穿着一身破舊的道袍,已經千瘡百孔,慘不忍睹,根本就是衣不蔽體,而且上面積着一層厚厚的污泥,還有污血和植物汁液的混合物,跟這身衣服比起來,他的臉更加慘不忍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老的人,臉上的皮膚鬆弛,全都是褶子,藏污納垢,活像戴了一張面具,一頭蓬亂的白髮不知道多少年沒剪過,一串一串打着綹,當真是雞皮鶴髮,滿面煙塵。
不過他的一雙眼睛倒真是清亮,閃爍着攝人的光芒,令我不敢直視。
我看着他,忽然目瞪口呆,因爲我好像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他不正是八十年前那個爲了挽救全村人而發了瘋,被那一夥子兵痞子打死的那個年輕道人嗎?!只是……他不是被打死了嗎?又怎麼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我的面前呢?
那老道士逼視着我,半天之後,才終於開口說話,“現在……是……什麼時候?”
“嗯?”他在這荒無人煙山裏邊,八十年沒有與人溝通,估計早就已經快會說話了,所以音調非常奇怪,而且這老道士聲音嘶啞,說起話來烏里烏塗粘牙倒齒,我根本就沒有聽清。
“現在……是什麼時候?”老道士又說了一句,這句話依舊含混不清,但是明顯要比之前那一句強得多,他說的是汝州土話,也就我和小張這兩個土生土長的汝州人能聽得懂。
不過我雖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不知道要怎麼去回答他,直接告訴他現在是公元二零一六年?那他也聽不懂呀,讓我換算一下,二零一六年,應該是民國一百零五……
“已經過去八十年了。”小張害怕老道士聽不懂,特意放慢了語速,他的這個回答十分機智,估計那老道士也就是想知道自己究竟在這裏多長時間了,小張直接回答,也避免了讓人家算數,我估計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來的都記不清了。
“八十年……哈哈哈哈哈……八十年了……整整八十年!”令我沒有想到的是,那老道士突然發瘋一般仰着頭狂笑了起來,聲音粗糲可怖,就像是對月長吼的孤狼,笑罷,他忽然捂着臉“嗚嗚”哭了起來,聲音淒涼,令人忍不住掉淚,“他們不聽我的……嗚嗚……他們都死了……都死了……你們爲什麼不聽我的啊?爲什麼啊?!”
“他還活着,他還活着啊,”那老道士突然向我撲了過來,一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肩膀,瘋狂地晃了起來,雙眼瞪得通紅,幾乎要飆出血來,“千萬……千萬不要到那個地方去,那是……那是一座妖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