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滿口的消極言論,但此刻的表情卻依然明朗,顯然跟凌央差不多,是個時晴時雨的傢伙。
也或許他早就想過這些問題,然後早就看開了,現在只是很不服,不吐不快。
這同樣跟凌央差不多,情勢如何她早就看透,而且看透就要說破,她接受不等於她理解。
“你提到的這些,都很值得重視,我個人也很明白大家的顧慮。”貲正昂調整了一下狀態,儘量從容地給出了回答,然後又開始端起領導的姿態規勸,“但是現下的情況不允許我們考慮太多。”
“夏國已經到最最危急的時刻了,無論是不是結界手,每個人都在傾力應援,都沒有時間考慮未來。我希望大家都打起精神,先合力突破已知的困境,還未到來的,不要過多憂慮。”
“啊啊啊,沒錯啊。”凌央終於捨得開口截斷這個話題了,“覺悟我們有,傾力也沒少傾,生死都可以不顧,你真覺得大夥兒會因爲後續生活得不到保障而停止戰鬥嗎”
“那”貲正昂的腦筋不會轉彎,他看向了齊述,“那你們另有什麼訴求”
“要一個態度。”齊述和凌央果然所見略同,“你讓我們先別去想後顧之憂,可以,但前提是你們已經替我們做好了打算。如果基地或者國家做到了這一點,我們還有什麼牢騷可以發呢”
“唉喲你們別再說什麼憂不憂的了,我已經開始焦慮了”川堂甩了甩頭一臉抗拒,“基地要是沒了,我去哪住啊,我打死也不回家的而且我們這些人天南地北的,散了的話什麼時候才能聚一次我捨不得”
齊述側過臉看着她笑,“有家任性啊,還打死不回呢。像我們這種除了死再沒有第二條路跟家人團聚的,又能去哪裏哭呢。”
凌央擡手跟對方碰了一下拳頭,“可以可以,比慘我最行。”
“那其實基地完了也沒關係,咱可以原地建一個大型福利院嘛。”齊述開始展望未來,“就叫大齡廢物青年收容所,怎麼樣”
“啊啊啊我喜歡我喜歡,大齡廢物青年收容所兼危險精神病患療養院,我要當院長”凌央拍拍手贊成。
貲正昂的臉色又要綠了,他是個過分正經的傢伙,自然受不了這些人一會兒失落消極一會兒吊兒郎當的模樣,“既然各位心情無礙,我們還是趕緊聊正事吧。”
“聊你的正事您請。”凌央笑着問,她本就不想再繼續齊述提起的那個話題,而對方也很識相,凌央稍微一截,他自己就不往下說了。
“我知道你們大多數人都不怎麼待見我,覺得我沒有經驗,基地建設的時候不在,基地艱難發展的時候不在,從未跟大家一起努力過辛苦過,卻偏偏在夏國最需要基地的時候出現了,來這裏坐享其成。”
貲正昂自顧自低下頭喃喃了一大串,然後才擡起臉來,“但我是誠心想做好自己的工作,也希望你們能夠儘量配合,這不是在幫我個人,而是在爲基地貢獻。”
他肯定沒有表面上那麼自信,相反,他武裝得有些過分了。
明明作爲領導,他有大把的機會趁機拉攏下屬,對同僚表示友好。他卻偏不,每每懸崖勒馬,把自己無意識軟化下來的態度拼命往回拽着,非要端起來說話,免得被人發現他其實也不難溝通。
“不好意思啊,副總,我們這些人最不會的就是奉獻了,你要說幫你個人的話,興許還能談談。”凌央故意逗他一句。
她之前答應過貲正昂,會幫他把關新人選拔賽的事情,但是這件事最終也沒辦成,凌央自然沒機會驗證自己到底會如何幫他。
不過後來這位副總指揮無論是親自來找她還是發郵件問她問題,凌央可都是很認真地給了回覆提了建議的,雖說態度很敷衍,但回答可都很中肯呢。
“你們壓根就不喜歡理我,更別說幫我忙了,我知道的。”貲正昂臉上根本沒有任何表情,他說出這句話來,像是憋了很久很久一樣,話音落下之後,臉上的神情也沒有變化。
不是無所謂的模樣,是太有所謂,所以裝作了很無所謂的模樣。
“乖乖啊,首先聲明一點噢,我,我們,都沒有必要針對你打壓你。你對我們而言,確實不怎麼討喜,但也不算討厭,基地裏那麼多噁心人的傢伙,你排不上號的。”
凌央示意齊述幫忙沖茶,又繼續說,“再者,這基地也不是什麼升職評優的好地方,你跟我們實在是不搭邊,也不存在競爭,副總指揮什麼的,我們不感興趣。”
“所以,你也別總端着,可以適當學學咱唐總,親切點隨和點。工作上的事你直接指派就行,私底下若想打聽點問題,就以個人的身份來商量,不用跟我們扯爲了基地爲了夏國。”
“至於我們不喜歡搭理你這一點,原因其實是在於你太無趣了,還總端着,跟你說話好累。”
貲正昂保持着僵硬的神情聽完了凌央的滔滔不絕,直到她拿起茶杯不再往下說時,才晃過神來應了一句,“無趣”
他念過這兩個字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工作本就枯燥,是你們的態度有問題,不該在工作時間裏顧着快活,我”
“啊啊啊,得,算我沒說,你想怎麼着就怎麼着。”凌央翻了個白眼,“至於你要聊的工作嘛,我知道了。”
凌央拾起貲正昂帶來的件夾,打開來掃了一眼,“這些人的資質如何,我會在年中考覈的時候評判,到時什麼水平能過關,能去什麼部門,都交給我安排,行吧”
“行的。”貲正昂點點頭,又道
他又說了什麼,聲音太小,直接被敲門聲蓋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