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漓眼眸一暗，靜靜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徐子虛頓了頓，眼眸深處隱藏着恨意與厭惡，“古河汐在暗中研究多年，最後終於發現妖獸的血液可以污染修士的血脈，即便是在修爲再高的人，一旦被妖獸的血液污濁，也會在瞬間墮入魔道。”
“他便是這樣，趁我不注意的時候騙我喝下了妖獸的血液，引我墮入魔道！”
秦漓聞言臉上劃過錯愕，接着想起了什麼，摸着下巴所有所思道，“怪不得修真界有傳言說妖獸的血液可以讓人入魔，還曾有修士以此法成爲魔修，我原以爲這只是傳言罷了，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徐子虛冷笑一聲，“恐怕這個消息就是古河汐放出去的，他癡迷於魔族的強大，一直想入魔獲得魔族的力量，但自己又貪生怕死，不敢輕易嘗試。”
“我入魔的事估計讓他看到了希望，之後他爲了完善自己的研究便發出消息來讓更多的人入魔，這些入魔的人也不乏一些天資聰穎之人，他們悉心鑽研魔氣，後來便出現了更多不需要妖獸的血液也可以入魔的方法，以心魔入魔也好，修煉魔道功法入魔也罷，都是後來這些魔修研究出來的。”
秦漓眼眸微垂，無奈的重重嘆息一聲，“沒想到如今危害蒼生的後天魔修，竟是源於一個人強烈的嫉妒心與貪婪的私慾。”
她話落再看向徐子虛時，心中便不免多出了些同情。
徐子虛能夠創下萬劍一宗的劍法，更是取得了天心一劍的認可，這足以說明他身爲劍修的劍心有多麼強大，天賦又有多麼驚人，若是沒有被人陷害入魔的話，現在留名青史，被人歌頌的人該是他纔對，而不是古河汐那個欺世盜名的僞君子。
以正道之身被迫入魔，蒙冤千年不說，還要看着昔日仇人取代偷走他的一切，成爲萬人敬仰的存在，徐子虛在這千年中該是有多麼的不甘與痛苦？
秦漓頓時替他感到憤怒不公。
她終於明白，晉子煜爲什麼要如此執着于徐子虛這個名字了。
也終於明白爲何晉子煜在見到她的第一眼，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問，只是請求她完成徐子虛的遺志。
甚至，她終於明白，爲何晉子煜在見到徐子虛以後，會心甘情願的入魔。
看着徐子虛被魔氣纏繞的身影，秦漓倍感無力，她重重嘆息一聲，輕聲問道，“後來呢？在你入魔以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徐子虛眼眸一暗，緩緩道，“我身爲未來的天心一劍劍主，突然入魔一事自然在修真界掀起驚濤駭浪，當時所有人都震驚不已，覺得自己被我欺騙而充滿憤怒，加上古河汐在暗中煽風點火，除了我妹妹以外，竟然再無一人信我。”
“此事傳入了閉關中的父親耳中，他自然也是不信的，萬般震驚之下硬生生壓制了自己的修爲出關，可惜，他終究是晚了一步。”
“等他出來想要阻止這一切的時候，第一次屠魔大會，已經召開了。”
秦漓聞言更是感慨萬分，事已至此，千年已過，一切的因果際會，時至今日，也只能無力的說上一句造化弄人而已。
徐子虛提及此事，伸手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胸口，垂下眼眸，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來，但莫名的，秦漓從他身上隱隱感受到了悲哀的氣息。
“即便親眼看到兒子入魔後的模樣，他身爲父親，內心深處也始終堅信，我是被冤枉的。”
秦漓忽然就想到了秦絕。
她眸光柔和一瞬，輕聲笑道，“是啊，畢竟，是父親啊……”
徐子虛看着她略微驚訝一瞬，然後臉上竟也揚起了一抹及不可見的淺笑，“你說的沒錯，畢竟是父親啊……”
話落，他嘆息一聲，眼眸幽暗，凝聚着化不開的悲傷，“但是，父親他到底也是正道的魁首，是正道的象徵所在。”
“有些事，他不願做，卻也不得不做。”
秦漓面色微沉，也跟着嘆息一聲。
這件事，她其實是知道的。
雖然流傳下來的記載並不詳細，甚至可以說是模棱兩可，但是千年前的那場屠魔大會，最後確實是以徐季陽斬殺魔尊，將魔尊打入四方獄收尾的。
大愛還是小愛，天下還是骨肉至親，千年前的徐季陽，身爲正道的魁首，終究是做出了選擇……
徐子虛沉默了許久，他微垂着眼眸，掩去眼中複雜的思緒，緩緩道，“父親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心中其實並無怨恨。”
“我墜入魔道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當時的我在入魔後，也沒了繼續活下去的意願，只想要儘快解脫，最後能夠死在父親手上，我反而感到釋然。”
“要說還有什麼不甘的話，除卻不能手刃古河汐那個卑鄙小人以外，便是我的妹妹。”
妹妹？
秦漓斂起眉頭，困惑道，“屠魔大會以後，你妹妹怎麼樣了？”
“她沒有入魔，應該沒有被牽連進來吧？”
徐子虛指尖一緊，面色複雜，重重嘆息一聲，無力道，“身爲兄長，我真是太差勁了。”
“此話何意？”秦漓心尖一跳，有種不安的感覺。
徐子虛眼眸一暗，啞聲道，“那個傻丫頭……我的妹妹，其實你也知道她是誰。”
秦漓怔愣一瞬，接着想到了什麼，驚訝道，“你的妹妹，該不會就是守墓人吧！”
徐子虛面色更是黯淡，眼中充滿愧疚，艱難的點了點頭。
秦漓心中更是震驚萬分。
怪不得要叫做守墓人。
守墓人守墓人，守的就是徐子虛的墓啊！
作爲信任哥哥的妹妹，徐子韻在這一千年裏，獨自承受着這場不爲人知的悲劇與冤屈，一直都在默默守護着自己的兄長！
秦漓眸色動容，啞聲問道，“那她……”
正道是絕不可能在魔氣充裕的四方獄內堅持一千年的。
難不成……
徐子虛卻搖搖頭，低聲道，“不，她並沒有入魔。”
還不等秦漓鬆口氣，徐子虛眼眸一暗，又無力道，“但是，她變成現在這副樣子，我寧可當初她和我一起入魔。”
至少那樣，在他死後，她還可以得到救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再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