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五章 往事尤可追
    紀晚苓跪坐於漱瞑正殿內的蒲團上,往竄着火苗的鎏金銅鼎中一卷一卷放着墨跡新鮮的佛經。

    “去年你也手抄了這許多經文,其實這些事情交代下去便可,你不必自己動手,傷眼睛。”

    顧星朗身着白色常服,比平時的樣式更清簡,若不是衣服上的龍紋昭示身份,他看起來就像是世家大族的翩翩公子,白皙清俊的面龐此刻在滿殿燭光的映襯下,有些陰晴不定。

    紀晚苓繼續往鼎中心地放着那些經卷,動作輕緩。她素喜翠色,今天的衣裝卻比平日裏色澤淺很多,那些青翠淡得發白,整個人幾乎要淡在明亮的火光旁邊。

    “磊哥哥在世時,多是他在照顧我,待我稍大些,他已身負重任,南征北戰。”她語速很慢,顯得有些刻意:“最近我又常常夢見少年時候,他爲我扎風箏,教我騎馬挽弓,淳風欺負我,總是他第一時間出現保護我。”紀晚苓有一雙大而忽閃的杏眼,永遠泛着流轉的水光,若說這一代大陸上幾位最著名的美人都各有特點,那麼這雙盈盈然的大眼睛,便是她的標誌。

    當然,還有傳承自她那位德高望重的父親以及及整個紀氏門楣的,端秀無雙的好氣質。

    顧星朗的面色在燭光映襯下變得更加幽深,與那張清俊得堪稱精緻的臉,不甚相稱。

    他在等她把話說完。一年到頭,她對他總共也說不了幾句話,去年也是這個時候,她對他說了不少的話,就像她入宮第一夜那樣。

    “回想起來,我竟沒有爲他做過什麼。以前想着,總歸會嫁他,一生的時間,總有機會。”她放完最後一卷經,看着它在火焰中逐漸捲曲,直至化爲灰燼,這才慢慢站起來。

    許是跪得太久,她起身的動作有些勉強,站定的一刻竟是不太穩,身體微微傾倒。

    顧星朗下意識伸手去扶,卻被她近乎本能地以更快速度避了開去。

    苦笑在他面上一掠而過,頃刻間湮沒了痕跡。紀晚苓靜靜看着他,繼續說道:

    “不成想這世間的道理,原來是想到什麼便得立刻去做的,因爲不知道此刻猶豫,來日還有沒有機會。我與他的故事,竟這樣結束了。”

    顧星朗心中酸澀,想出言安慰,又記起這一年來她說過的字字句句,突然覺得沒有開口的立場。

    她見他不說話,繼續盯着他的眼睛,目光越來越深,神情也肅穆得近乎漠然:“君上,”她頓一頓,不着痕跡環顧四周片刻,然後上前一步離他更近些,壓低聲量:“星朗,我再問一次,是不是你?”

    顧星朗微微闔眼,幾乎不可聞地輕嘆一聲,然後睜開眼直視她的眼睛:“這個問題,幾年前你就問過。去年你初入宮也問過。去年今日,你還問過。”他也盯着她,目光如鏡,一字一頓說道:“我再說一次,不是我。我們一母同胞,他是我的親哥哥。”

    “皇位面前,縱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又能保證些什麼?”紀晚苓輕哧一聲,眼神變得銳利:“封亭關之戰結束的倒數第三日,沈疾親自帶着兩千輕騎兵去接應,因是祕密行動,別人不知道,父親、大哥和我卻是一清二楚。然而第二天,前線就傳來磊哥哥遭伏擊身亡的消息,而那些活着回來的他的部下,沒有一人見過沈疾的援軍!”

    她的聲量終於因爲情緒起伏變高,以至於最後半句話,透過漱瞑殿虛掩的殿門隱隱傳了出來。滌硯與蘅兒候在殿外,聞得聲響對視一眼,心知不好,卻是半分也不敢進殿相勸。

    “所有的時間節點都如此巧合,磊哥哥明明大捷,卻殞命封亭關;青川依舊穩定,祁國依舊強盛,崟、白、蔚三國仍舊依附;唯一的改變,便是先君陛下病危崩逝,大祁易主,你即位成了新君。顧星朗,你要我如何信你?”

    “我若當真要弒兄奪位,何必讓你與老師知道沈疾帶兵去了封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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