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星朗依然沒有去折雪殿,但另一件耐人尋味的事發生了:連續三晚戌時,阮雪音都去了挽瀾殿,且是滌硯大人親自帶輦轎去接。
最最耐人尋味的是,戌時一過,阮雪音便會從挽瀾殿出來,由輦轎再送回去。
連續三晚,皆是如此,一個時辰,做什麼呢?
沒人往侍寢的方向想,因爲聽雪燈沒亮。大祁的規矩,后妃不宿於挽瀾殿,也包括不在挽瀾殿侍寢。據說太祖定下這道規矩,是爲警醒顧氏歷代君王嚴加自律,無論坐享怎樣的聲色犬馬、人世繁華,回到挽瀾殿,便得記起自己是誰,身負何種責任。
當然,也是顧夜城自己於顯武七年打破了這道禁令,便是名垂青史的夜宿挽瀾殿。儘管有些打臉,畢竟直至太祖駕崩,顯武一朝也只有明夫人能留宿挽瀾殿。因此沒人認爲太祖陛下自制力不足,反而增加了這位傳奇帝王性情中人的一面,而夜宿挽瀾殿也成爲近百年來,大祁乃至整個青川最爲人津津樂道的帝王情事。
因爲這個故事太過出名,以至於挽瀾正殿上繞檐頂一圈的逾百盞聽雪燈,也被蒙上了濃重的傳奇色彩。歷代入挽瀾殿當差的宮人,入殿第一課,就包括學習“點燈”的規矩。
祁宮中亮燈,無論室內還是室外,統一叫掌燈。只有一種情況叫點燈,便是點聽雪燈。
這件事儀式感過重,在祁宮乃至大祁人民心中的地位太高,以至於歷代祁君都不敢在此事上“作弊”——但凡有嬪妃留宿挽瀾殿,哪怕沒有留宿,僅僅是侍寢,亦不敢不點燈。
彷彿太祖陛下永遠在看着。
遵循這道規矩,就像遵循祖訓。
然而太祖之後,從輝宗到定宗,聽雪燈是真的沒有亮過。算起來,當年見過聽雪燈照亮霽都夜空的孩,最的如今也年過八旬了。
聽雪燈沒有亮,所以珮夫人去挽瀾殿不是侍寢。那是做什麼呢?
“連續五日侍疾,已是點眼,君上無所謂,我是萬不想被她察覺的。”
“我不找你,你也要來找我。”顧星朗正在批摺子,放下手裏的筆淡淡道。
“借東西一事,我已經等了幾個月,不在乎這幾天。”
“你連續五日侍疾,滿宮都在議論。如果當真是她,你已經暴露了。”他走過來,坐到她對面,“你一直沒說,到底爲何疑心她。”
“我在她身上聞到過。”
“什麼?”
“那種味道。配製這種藥,所用藥材極特殊。我一直以爲除了我們師徒三人,不會有第四人認得這種藥,是因爲老師說,這其中有一種藥材天下間只蓬溪山藥園有。老師從不說沒把握的事。”
“有沒有可能,五年前競庭歌將它帶去蔚國,泄露了出去?”
“有關蓬溪山的事,我們一個字都不能外傳,尤其是藥園。這是門規。如今我跟你討論此事,完全是因爲你中了此藥,已經知曉。她的性子比我更謹慎,不會泄露。”
“如果她在蔚國也遇到了類似情況,比如慕容峋中毒,她爲救他不心泄露了呢?”
“問題在於,如果慕容峋曾中毒,誰讓他中的呢?這個第四人,是永遠存在的。”
顧星朗默然。
“而且,她應該沒有帶這個藥去蒼梧。”
“爲何?”
“她不會治。”
顧星朗意外:“你是說,惢姬大人只教了你醫術,卻沒教她?”
阮雪音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於是道:“我們倆學的東西,本就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