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世外高人
    此來夕嶺,阿姌不在,顧星漠自然從淳風口中得知了事情始末。但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着阮雪音囑咐,無論顧星朗還是顧淳風都沒把她供出來。合宮只以爲,瑜夫人、瑾夫人、珮夫人先後去勸,又加淳風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賴在挽瀾殿哭告,才終於求得聖上心軟。

    顧星漠不在宮中生活,對後宮形勢懵然不知。顧淳風思忖他年紀,又常在夕嶺,說說也無妨,於是蹲下身,雙眼放光道:

    “誰跟你說她了?紀晚苓不行。我活到這個年紀才確信,母妃所說一物降一物,真乃天道也。”她眨眨眼,神祕道:“要跟我去見見能制住九哥的高人嗎?”

    淳風姐弟到達飛閣流丹的時候,園中一片寂靜。顧星漠雖年幼,到底是皇子,顧忌規矩,至門口便不再多挪半步。

    淳風大搖大擺走進去好一段,回頭見他沒跟上,撇嘴不滿道:“年紀怎麼迂腐成這樣?都讓九哥教壞了!你是孩子,前廳裏坐着總沒事,且這裏是夕嶺,要講規矩回去再講,進來進來!”

    顧星漠瞪着眼猶是不動,淳風待要折返去拎他,卻聽雲璽的聲音自遠而近:

    “殿下怎麼這時候來了?欸,見過十三皇子。”

    隔着一整個前庭的距離,顧星漠欠身致意:“雲璽姐姐,好久不見。”

    雲璽笑道:“今年天長節夜宴上,奴婢瞧着殿下已是躥了個頭,怎麼才過三個月,似又長高了些。”

    顧星漠有些不好意思,抿嘴笑笑,“雲璽姐姐自不在御前伺候,見我的時候更少,自然每看一次都覺得不一樣。”

    “是了,想起來奴婢第一次見殿下,殿下才三歲,還是個圓圓嘟嘟的粉糰子!”

    顧星漠如今不喜被人當作孩,更不喜“粉糰子”這種描述,但云璽是老熟人,不至於反感,且此刻庭中並無第四人,於是乾咳一聲道:

    “我四月已滿九歲,雲璽姐姐,以後不要說粉糰子這種話了。”

    “嘖嘖嘖,雲璽你看他不自在時候佯咳的那個樣子,是不是跟九哥如出一轍?你這一年到頭見九哥也不過那麼幾十天,怎麼學得這般像?話說九哥也是到十幾歲才這樣的,在你這個年紀時,”她停一瞬,盯着顧星漠的臉尋摸措辭,“沒這麼心思深沉。”

    雲璽在御前六年,很多事情心中有數,壓低聲量恭謹道:“十三殿下自幼承君上悉心栽培,文治武功無不精習,又獨自在夕嶺與年長的先生們相伴,自然老成些。”

    還有另一點,她不合適講出口,那便是先帝駕崩時顧星漠年幼,自記事起身邊最完整、最親近的男性形象就是顧星朗。都說每個男人在世間的第一位老師是父親,因爲對世界、對自我尚未形成認知時,父親是唯一方便直接效仿的對象。

    毫無疑問,在顧星漠的童年歲月裏,扮演這個角色的,是顧星朗。

    淳風有些悵然,“一個比一個老成得早,這帝王家,當真沒意思。”說罷看向園門口那個負着手的人,喃喃自語道:“母妃若泉下有知,恐怕憂思多過歡喜。”

    雲璽站得近,聽到了,噤聲道:“殿下快別說這種話了。外面都以爲十三皇子多年養在夕嶺是爲了身體康健,此刻雖四下無人,多少當心些。適才也是奴婢多嘴,這些話,咱們以後都別說了。”

    顧淳風無奈擺手,有些鬱悶,轉而道:“嫂嫂呢?又在睡覺?”

    雲璽但笑點頭:“來了夕嶺,天開地闊,夫人早晨下午地四處逛,說夜裏觀星的條件也比在宮裏好,故而睡得晚,也就午間這會兒補眠。殿下前天來過,是知道的。”

    顧淳風挑眉:“我只當她偶爾如此,哪知天天這樣。這個人。她沒見人家瑾夫人,因着會騎馬,已經連續四日伴駕滿山裏溜達了;珍夫人,三天兩頭摘了各色鮮花搭配得琳琅滿目往秋水長天送;便是瑜夫人,”她頓一頓,覺得不是很有說服力,清清嗓子道:“儘管又鑽進了茅舍,那昨晚也是主動去了秋水長天與九哥共進晚膳的。”

    她瞅着雲璽不太滿意:“你也算是兩邊的人,怎麼不推一把?”

    雲璽訕笑:“殿下說的什麼話,這主子的事,哪裏是我一個奴婢推得動的。何況事涉君上,更沒有奴婢置喙的道理。”

    “嘖嘖嘖,你這會兒撇得清楚,前些日子也不知是誰跟我掏心掏肺地訴苦。都是些有賊心沒賊膽的。”

    “殿下——”雲璽猶豫,輕了聲量道:“君上的脾氣您最知道不過,咱們管不得,也管不了。之前我在御前多嘴過一次,已是被滌硯大人訓斥了。”

    “滌硯那個死子,他同蘅兒最相熟,是紀晚苓那邊的,不理也罷。”

    雲璽聽得想笑,忍住了,認真道:“但有些話,他說得沒錯。在君上的世界裏,不存在不假思索的決定,所有事情,都需要深思熟慮,一再掂量。更別說,對於我家夫人,整個宗室都是持保留態度的。君上對夫人若只是尋常照拂也罷了,但無論長公主還是咱們,又都覺得,不止於此,那便——”

    顧淳風倒吸一口涼氣,“滌硯如今倒這麼長進了。”又一壁搖頭道:“我九哥也真是命苦,不痛快地過了六七年,好不容易來了個合心意的,又是這種局面。”

    “殿下,您,就真的不擔心?您畢竟是顧家人,是大祁的公主。”

    “自然該擔心,所以不能胡說八道、胡作非爲。”

    說這句話的是一道男聲,還是明顯稚氣的一道男聲。顧淳風和雲璽雙雙唬得一跳,循聲看去,顧星漠竟不知何時站在了旁邊!

    “你,你什麼情況?不是不進來嗎?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你屬貓的?”

    顧星漠黑着臉,“不是我走路沒聲,是你們倆太過投入,此刻怕是多站兩個人在這裏你們也不知道。”說着看向雲璽,“她就算了,你說這些話,哪怕是御前的舊人,妄議君上,腦袋可是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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