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
    光照朱華前廳內此時有三個人。

    祁君顧星朗,相國紀桓,太醫令張玄幾。

    張玄幾是臨時接到傳召過來的。紀相探視女兒,那麼有些問題,正好一起說。

    “此刻召張大人過來,主要想先弄清藥的事。”顧星朗看向東側座席,“也算對你這做父親的有所交代。”

    東側茶桌邊坐着一位官袍長者,鬚髮尚黑,通身儒雅氣度。細看之下,紀晚苓那雙標誌性的杏眼竟然承自父親。

    自然便是紀桓。

    “多謝君上體恤。”紀桓起身揖禮,又看向張玄幾,“有勞張大人。”

    張玄幾回禮致意,開口道

    “啓稟君上,瑜夫人所中鳳凰泣,是白國宮廷流傳了近百年的祕藥。說是祕藥,但醫藥之術,除非有意隱瞞,向來容易在醫者間傳遞。鳳凰泣對於白國宮廷之外絕大多數人而言陌生,各國太醫局卻都是有記載的。”

    顧星朗想起阮雪音所說“清譽”二字,忽反應過來她當時千叮萬囑要蓋好那件披風,不由心下一沉。

    “所以,這祕藥是做什麼的?”

    自在山坳聽到鳳凰泣三個字,張玄幾就開始考慮如何回稟,此時早已措好辭,卻仍是忐忑

    “具體藥理和症狀,老臣不便詳述。一言以蔽之,這是一種,”他微頓,放沉了聲量,“迷藥。”

    顧星朗已有預判,真正聽到仍是變了臉色。紀桓始料未及,握在手中的茶杯驟然觸了桌面。

    砰!

    “君上恕罪。老臣御前失儀。”

    顧星朗自然不怪,看向張玄幾繼續道

    “那瑜夫人——”

    “君上放心,發現及時,瑜夫人未受損傷。此前珮夫人已經說過,崔醫女也做了確認。”

    紀桓不動聲色長舒一口氣,卻在聽到“珮夫人”三個字時眉心微動。

    隔着小段距離,顧星朗還是感覺到了。

    “此藥會否留下隱患?對瑜夫人身體可有影響?”

    “請君上寬心,藥到症解。崔醫女侍奉定惠皇后多年,亦會爲夫人好生調養。”

    “多謝張大人。小女,便拜託了。”

    紀桓再次起身,重重揖禮。

    “分內之事,相國大人言重。”

    “瑜夫人這邊,務必照料妥當。需要什麼儘管用。若行宮不便,着人回霽都去取。另外,”顧星朗飲一口茶,指腹輕輕摩挲杯壁,“傍晚時分已經說過,此事若走漏半點風聲,今日所有知道內情的人,都是死罪。”

    “是。臣已經和崔醫女統一了口徑,就說瑜夫人是被火勢所傷。今日入寢殿伺候的人不多,近身伺候的只有蘅兒姑娘。其他宮人們不明所以,想來說不出什麼。一應方子用藥,都由臣與崔醫女親自操持,不會讓太醫局其他人瞧出來。”

    顧星朗點頭“很好。你去吧,辛苦。”

    張玄幾想起半個時辰前秋水長天那一出,哪裏敢領功,應聲行禮退將出去。

    廳內出現片刻安靜。

    或者說沉默。

    “老師,”

    聽得顧星朗突然改口,紀桓起身“臣惶恐。”

    “老師請坐。今日晚苓出事,責任在我。是我沒護好她。”

    “君上哪裏話。晚苓這孩子任性妄爲,君上連續兩年派禁軍在茅舍外相護,已是寬宥。照臣看,君上對她,過分縱容了。”

    茅舍是戰封太子的茅舍,紀晚苓來一回夕嶺守一回,儘管也才兩年,畢竟不好看。

    “她就這麼點念想,談不上縱容。饒是如此,還是險些出大事,是我疏忽。”

    “說起來,此事生得蹊蹺,老臣匆匆過來,也未聽到任何風聲,到此時仍是糊塗。君上,可查到了什麼?”

    顧星朗面上閃過瞬間尷尬。事發不到兩個時辰,他一心掛在阮雪音身上,趕去山坳前倒是派了大批禁軍開始在整個夕嶺搜索,此刻沈疾也已出動,但尚未傳回消息。

    紀桓當然聽說了他帶着阮雪音驚天動地奔回行宮的事,見他不言,也便反應過來“想來沈疾大人還在查。但,珮夫人爲何也在?”

    “老師,具體情況,我尚不清楚。現下對此事能提供有效線索的,首先,蘅兒。她常伴晚苓不離身,怎會突然離開?那幾名兵士的相貌,她還能記住多少?待晚苓情況再穩定些,最遲明早,得先問她。”

    “君上意思,是懷疑那幾名守衛兵士有問題?”

    “那幾個人,恐怕不是禁軍,此刻沈疾正在確認。這一點,也是我要回答老師的晚苓得救,是因爲十三皇子在鹿嶺陰坡頂發現了端倪,當時珮夫人也在。”

    於是將今日傍晚接到顧星漠報信的事簡要說了。

    “君上,按理說,此事屬於後宮範疇,臣不該過問。”

    “您是瑜夫人的父親,於情於理,都該知道。”

    “是。君上體恤,老臣感激涕零。只是,事涉禁軍,恐怕沒那麼簡單。君上比臣更清楚,如今的大祁後宮,錯綜複雜;今次出事,偏偏又是瑜夫人,君上——”

    他欲言又止,停頓良久。

    “老師的意思,朕明白。此事朕會徹查到底。另外,”他突然轉話頭“有一事,朕一直好奇。老師專程來夕嶺看珮夫人,可有結論?”

    紀桓一怔,又要起身,被顧星朗攔下。

    “君上。”儘管坐着,他仍是有意躬了身,“老臣此求,不合規矩,至今也未向君上解釋,是臣之過。瑜夫人未經允准便將七月君上抱恙的詳情告知老臣,亦是她的錯失。凡此種種,但憑君上問罪。”

    顧星朗淡淡一笑“這些事情,已經過去。朕既默許你來夕嶺看,你便是奉旨行事,何罪之有?”

    “是。君上對紀氏愛護寬待,老臣無以爲報。”他頓一頓,聲音有些發沉“不敢有瞞君上,據瑜夫人描述,君上彼時症狀,臣總覺得,耳熟。”

    顧星朗眉心微動,平靜道“老師此話何意?”

    紀桓額上溝壑出現了極細微的變化。因爲細微,幾乎不可察,但顧星朗一向善於察言觀色,又對他極爲熟悉,還是捕捉到了。

    “臣少時認識一位習醫的朋友,曾聽他說過類似病症。”

    “老師是說類似,還是完全一樣?”

    紀桓只猶豫了極短一瞬“君上聖明。乍聽之下,完全一樣。”

    顧星朗依然平靜“老師那位朋友,現在何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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