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二百六十八章 自古星夜是良宵(下)
    冬夜天幕,星子再多也是疏落。此夜明河璀璨,漫天辰光皆在一人眼中。

    阮雪音被他猝不及防又正經無比一個撒賴,或該說撒嬌,噎得又不知如何接招,而那人眸色之沉之亮叫人根本沒辦法與之長久相對。

    她微偏頭移開目光打算換個話題,他不依不饒捏了她下巴又將她轉回來,“不是麼”

    “是。”她無法,半晌憋出來一句答。

    “不認真。”他不滿,“看着我說。”

    此人當真得寸進尺

    但這類情形她拗不過他,回回都輸,也便不掙扎,擡了眼直視他再答:“是。”

    “是什麼”

    “是你。”

    “什麼是我”

    阮雪音一口氣險些沒上來。

    半晌。

    “第一是你。最寶貝你。”不就是想聽這個誰還不會說她一鼓作氣,一步到位,兩頰旋即燒起來。

    顧星朗笑開了花。

    他本就離她極近,本就捏着她下巴,順勢一傾在她脣瓣上啄了啄,“我也是。”

    你的第一是你的天下,你的國家,你的萬民。她心道。或者還有紀晚苓

    “又在想什麼”她走了神,他就在極近處,一眼瞧出來。

    “沒什麼。”

    他靜靜盯她半晌,“小雪。”

    “嗯”

    他不知該怎麼說,突然將人環過來整個摁進懷裏,“我要拿你怎麼辦呢。”他摁得死緊,像是要將她揉碎,鼻息埋入她髮絲,話音就在耳畔,

    “我想給你我有的一切。但你什麼都不想要。你在想什麼,從來也不對我說。今日粉羽流金鳥的事,若非我自己猜出來,你也不打算講。有時候我會想,哪怕我將天上星星摘下來給你,你也都不稀罕。”

    他的聲音也好聽,沉定而柔,乾淨而透,此時盡是嗟嘆,三分憂愁,七分無奈,將她一顆心也揉得發皺。

    “不是有你麼。”她擡手也去環他後背,輕輕摩挲兩回,有些生澀,更像在哄慰孩童,“別的我也確實沒什麼想要的。這樣就很好。”

    拋開河洛圖師命,如今讓她心甘情願困在這錦繡籠中的,不過顧星朗三個字。她默默想。有一日顧星朗也有自己的前路要走了,不願或不能與她同行了,便是她該離開的時候。

    想到離別,原來還是會心痛的。她默默又想。下意識環緊了他,一顆心皺得展不開。

    顧星朗不知她心中所想,但這樣兩句話加上主動環上來那一緊,已是叫他唏噓情動,“關於你母親,你過去二十年的蓬溪山和崟宮生活,你對東宮藥園的在意,所有這些,你都可以試着告訴我。小雪,”他長嘆,深埋入她耳際青絲,

    “我知道你不習慣。但你要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給我這個機會。”

    阮雪音不確定他口中機會究竟指什麼。但前面那幾句話足夠明確。

    她不覺得講或不講有什麼分別。不是不願對他講。她根本也不對天下間任何一個人講。

    每個人的來路與歸途,終都只是自己。孑然而來,孑然又去。ァ新ヤ~8~1~中文網.. <首發、域名、請記住

    她和他這一刻是彼此相伴的,甚至是身心相付的,有明日,也許有明年,當真情深緣也深,或許也能有那麼幾年,甚至更長。

    卻長不過一生一世。

    競庭歌是對的。他身邊的春色,他這一生要經歷的情與選擇,存在於他生命裏二十年看起來也將要伴他一世的青梅竹馬。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https:.

    她於他而言,或許這一刻、這一年是重要的。甚至真有幾分可能是最重要的,堪與紀晚苓相提並論。

    但還是那句話。莫將此時當彼時。二十歲往後的人生之長,誰也不能對誰作白首之諾。尤其是他。

    白首。

    竟然還是會想到這個詞。她慼慼,斷了所有念頭,只再摩挲一回他後背輕聲答:“好。”

    至少這是他當下想聽的答案。至少此刻一聲“好”能叫他安心。

    顧星朗踏實了些。至少她答了“好”。那麼他有一生的時間去慢慢捂這顆心。

    他在她鬢間一吻,退開寸許,驀然瞧見她右臉頰及耳處幾道

    應該說是一片粉痕。

    自然不是他乾的。今早起牀時也沒有。

    “這怎麼回事”他蹙眉。

    “什麼”見他驟然嚴肅,阮雪音也有些懵。

    他擡手輕撫過那片粉紅,新而清淺,不像摔的更不像飲了酒或喫東西致敏,就像是被誰蹭的,就像是他纔會在她身上留下的那種痕跡,“這一整片都紅的。”他道。

    阮雪音沒反應過來,想了想方一笑:“應該是那隻鳥剛蹭的。蹭了好一會兒,又用力,所以紅了。”她亦擡手去摸,“很明顯麼”

    “這個距離看,很明顯。”顧星朗不太愉快,“它爲何這般蹭你又不是沒見過。”

    “就因爲從前每天見而突然好幾年不見,乍見才格外誇張。”念及方纔情形,她笑意裏也含了幾分寵溺,“此鳥天性純真,喜惡皆形於色,這麼些年跟着那個丫頭,舉止作派也都成了她的樣子。”

    “有其主便有其鳥。”都一樣叫人不悅,他暗忖。

    阮雪音被這麼一句幼稚話逗得想笑,卻聽他繼續道:

    “便是競庭歌好幾年沒見你也不會一見面就這種蹭法吧”他回頭去看身後東窗,“那隻鳥呢敢做不敢當,蹭完就跑了”

    它纔在蒼梧親見了同伴受襲,現下正是驚弓之時,自然不敢在人前露面。阮雪音心下搖頭,待要解釋,忽聽得茲拉一聲響,竟是身後窗戶被猛撞開了一道縫。

    她眨一眨眼,顧星朗挑了挑眉,兩人同時站起來,便看見窗縫間外側臺邊一隻深紅色鳥爪。

    阮雪音有些無措,不知該開窗還是讓顧星朗先回避;後者卻饒有興致,一擡手將窗戶整個打開,便見那巨大粉鳥正雄赳赳氣昂昂立在月光之下。

    他凝神打量它片刻。它也瞪着烏溜溜小眼珠子看他。

    如此狀態,相當

    詭異。阮雪音心道。又歪着腦袋去看它身後重重宮闕,夜已深,一團濃黑如潑墨畫,自然也沒什麼人,巡防隊伍的燈火照不到折雪殿的窗臺。

    但她依然不放心,不着痕跡看一眼顧星朗,轉而對那隻鳥說:“要不進來吧。”

    顧星朗不言,只未露聲色略讓出些空間。那鳥睨他一眼,又去看阮雪音,對方輕點頭,它一踟躕,微展翅羽跳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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