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二百七十二章 十里春風不及
    卻是不能不請旨的。

    折雪殿距離挽瀾殿太遠,阮雪音本想遣人過去問顧星朗意思,考慮半晌深覺不能於此風口浪尖之時再恃寵而驕

    自己名聲倒在其次,她並不很在意。但宮中議論風向不可太過,他的聲譽就更加要緊。

    請旨合該面聖。沒有着人傳話的道理。

    午膳過後淳風回靈華殿準備,小漠自然跟着離開。阮雪音動身去了挽瀾殿。

    顧星朗正危坐在御書房內烏木案前閉目養神。

    “稍後要與幾位大人議事,夫人長話短說吧。”來人是阮雪音,滌硯也便不白費功夫進出稟報,低聲言明情況,一路到了書房門口,“剛得了片刻歇息,應該沒真睡着,夫人請吧。”

    阮雪音點頭,輕了腳步進去。滌硯略一思忖,爲穩妥計掩上了門。

    哪怕這麼閉目坐在案前,他仍是背脊挺直,雙臂分擱在兩側扶手上,十指交握,清正而沉定而風度翩翩。

    他睫毛是真長。恐怕不輸女子。她每每想細看,全不得空,偏偏老比他先睡着,又總比他起得晚。

    反正只三兩句話的事,便讓他多歇會兒。她屏息,躡手躡腳搬過來一張椅子,隔着烏木書案在他對面坐下,託了腮靜靜看他。

    最多不過一盞茶時間。顧星朗驟然睜眼便看到這幅畫面。

    他眨了眨眼,該是沒反應過來。

    阮雪音託着腮不自覺笑開,只是淺笑,卻十里春風不及。

    十里春風不及。顧星朗心道。

    十里春風不及。阮雪音也道。這人眼裏有滿天繁星,笑起來十里春風不及。

    兩人隔一方烏木案相對傻笑了好半晌。

    而終於有人先一步醒轉。

    “我待會兒還有事。”新八一中文網首發

    “我知道。”

    “怎麼這個時辰來了”

    想見你。阮雪音心答。然後自己唬得一跳。

    什麼想啊見。她是來請旨的。

    “我想去騏驥院。下午同淳風一道。行嗎”

    顧星朗頗意外,“做什麼”

    他問的是“做什麼”,不是“去騎馬麼”又或“你會不會騎馬”。

    他直覺得她不會騎馬。也應該不喜歡。是爲了旁的事。

    “我想會會紀齊。”她如實答。

    顧星朗眉心動了動。

    “你便這般放不下紀桓。一定要從他着手。”

    “我人在霽都,只能從他着手。”且你不也認爲紀桓那位故人與東宮藥園或有關聯阮雪音觀他神色,“叫你爲難嗎”

    顧星朗凝她片刻,“你都對我說了真實想法,”她本可以隨便說一個什麼緣由,想出門又或想去騏驥院看看之類,總歸他不會拒絕,“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紀家特殊,”

    紀家隨顧家打天下,歷代家主皆爲大祁股肱,知道太多隱祕,本身有太多故事,隨便一戳都價值連城。是這個特殊。阮雪音瞭然。怕就怕她爲的是東宮藥園,戳着戳着卻翻出些別的什麼來。網更新最快 手機端:https:.

    所以此請確實叫他爲難。阮雪音沉默片刻,待要再開口,對方卻笑起來,

    “你已經是顧家的人,有些事情,知道便知道了。去吧。”

    阮雪音看着他,不知該說什麼。

    “他怎麼待我這般好。感動難言,無以爲報。對吧”他也看着她,笑得賊兮兮,賊兮兮仿如干壞事得逞的小男孩。

    這人怎的如此厚臉皮。若非親眼所見親耳聽聞,誰會將顧星朗三個字同這幅畫面聯繫在一起

    厚臉皮,卻也是大實話。

    “嗯。”她也只好實話回。

    “哪裏就無以爲報了。”他再笑,更加賊兮兮,“過來。”

    阮雪音眨一眨眼,下意識回頭去看房門,是掩上的。那也

    “不。”她拒絕。

    顧星朗也眨眼,“爲何不”

    “這裏不行。”她紅了臉。

    “什麼不行”

    阮雪音瞪眼。

    顧星朗方纔反應過來,笑得險些兜不住,“你以爲我要做什麼”

    孺子可教啊。他心道。但自己還不至於

    或許也可以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此念一出他也甚覺有辱斯文,下意識乾咳了半聲。

    而阮雪音已經完全坐不住。

    “我走了。”她站起來。

    “還沒報呢。”

    “晚上給你報。”她忙着轉身隨口答。

    她剛說什麼

    顧星朗目瞪口呆。

    阮雪音也目瞪口呆。

    而前者只愣了一瞬便再次徹底兜不住笑。

    “你給我過來。現在馬上。”他笑開了花,午後睏意全無,被方纔那句答撓得心癢而渾身血脈舒張。

    阮雪音受困當場,走也不是不走更丟臉

    顯然她先前會錯了意。但也沒錯到怎樣地步。她只是怕他又拉啊拽的一頓廝磨。

    而顧星朗的理解顯然更誇張。

    這可怎麼過去

    “快點。我要出門了。”

    要出門了。她心下重複。所以不會怎樣。這人終歸有分寸。

    她走過去到他身邊。

    他突然伸手作勢要拉。

    她唬得一退。

    他笑得更加開懷。

    幼稚至極。她暗道。“究竟做什麼沒事我真走了。”

    顧星朗斂下眼角眉梢過分誇張的笑意,又擡手點一點自己臉頰。

    阮雪音瞪着他。

    半晌。

    她挪過去,俯身偏頭在他左臉頰上親了一下。

    顧星朗的好心情因此飛揚了一整個下午。連議事說話都於沉篤間不經意漏出雀躍。

    幾位臣工包括紀平在內從未見過他如此春風滿面,皆有些懵,又多少明白幾分。

    都有少年時。都是過來人。

    而阮雪音爲自己那句隨口之言與沒奈何的主動一直彆扭到上車出宮。

    她與他都不是活潑性子,爲何竟相處成了這樣憶及午間情形,她愈覺不忍直視

    當真所有反應都快過腦子。根本控制不住。

    同乘一車,兩人對坐。淳風也比平常話少。

    她在回味午後從折雪殿出來同小漠的對話:

    -你以後少在嫂嫂面前說那麼些紀家的事。更不要評頭論足。

    -爲何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

    -什麼我們自己的事嫂嫂又不是外人。

    -從家的角度講,不是。從國的角度講,是。你以爲九哥什麼都對嫂嫂說

    -你又知道

    -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常識。

    -喂,聽雪燈都點過了。這事兒是隨便能有的

    -那也只能說明九哥真的很喜歡嫂嫂。跟國事時局沒關係。與日後變數更沒關係。一碼歸一碼。唔,你還是有必要讀一讀四書五經的。

    顧淳風很糾結。甚至有些着惱。

    自己便罷了。她默默想。腦中倏忽掠過好幾張臉,許多歲月似一條長河從眼前呼嘯而過。她將他們和它們藏迴心底。

    要往前看。她心道。以前路報來路。

    但九哥和嫂嫂呢。他們如今這般要好,也還是得繼續思來想去瞻前顧後麼

    她悄然看一眼對面阮雪音。

    什麼天下第一尊貴之家族。屁意思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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