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四百六十三章 捕月
    阮仲。

    流言起於初登基的節骨眼,或打壓或澄清,總得做些什麼。關上殿門不露面,放任朝堂甚至民間如雪花紛揚般口口相傳

    計當前計長遠,都屬下策。

    他又在等什麼。

    便驀然想起來他原本就做好了改國姓的準備,甚至爲此前往霽都找過顧星朗求正名之助

    以崟東五城換。

    所以他是將計就計行改國姓之策怎麼服衆

    今日局面乃競庭歌所爲,他知道麼

    慕容嶙又知道麼近幾日她反覆關聯蔚軍狀況與此人長伏鎖寧不出之邏輯,不得要領,漸漸對屯兵、兵力、慕容家兄弟或要趁此機會一決高下的最初判斷也生了疑竇。

    都是幌子慕容嶙並不是在等一個武力相抗奪回君位的機會

    不用武力,用什麼呢。

    自己此回鎖寧城發現阮仲逼宮真相,犯的錯誤是盲己。

    她忽覺心慌,擡眼望競庭歌。

    兩人都罩在斗篷裏,目色變化也就顯著,目光一接簡直電光火石。

    “幹嘛”競庭歌被她看得發虛。

    “你得走了。”

    “什麼”

    “他在等你。”

    阮雪音不確定此突來靈光有幾分道理。

    競庭歌更是在此話出來一瞬莫名其妙。

    她自覺沒聽懂,至少沒馬上聽懂。

    但月亮聽懂了。

    月光之下踏破冬夜沉寂的馬蹄聲聽懂了。

    浩蕩馬蹄聲出現在最歡樓後的小巷間,過分不尋常,驚得昏然寐着的酒肆老闆迷糊站起來便去了門邊打簾看。

    從酒肆後門出是那段逼仄走道,然後右手邊打製小件金銀鐵器的小作坊,至盡頭左側便是地下書屋的深灰門簾,死衚衕。

    只能走前門正面相迎。

    “你覺得是慕容嶙”競庭歌站起來。

    “你此來鎖寧有多少護衛”阮雪音答非所問。

    競庭歌不理她,徑自往門外走。

    “別。”阮雪音伸手要拉。

    “怕什麼。他能奈我何”競庭歌步子飛快,已經過酒肆老闆身側到了門外。更深露重,她裹着斗篷仍是打了個寒戰。

    “競先生。”

    一人語而有擋萬夫之勢,阮雪音立在酒肆內攥着手聽,正是十日前城道上的慕容嶙。

    “就知道你有花樣。”又聽競庭歌不疾不徐回,一如既往挑釁而輕蔑,“怎麼,想在異國月夜殺我滅口”

    “先生之姿,本王魂牽meng縈,如何捨得殺”

    這般聽慕容嶙貧嘴,又聽遠遠近近似有零星打鬥聲。“本王這些部下與皇兄的暗衛該有一拼。要命的是,”他笑起來,“我這兒人多啊。”

    便聽窸窣一陣下馬聲,當是隊伍中數名兵士行動,迅速圍了競庭歌。

    “先生,請吧。”

    “此處是鎖寧城,肅王這般隨意抓人無視崟國法度,恐有不妥。”阮雪音出門現身,也站在了月下與競庭歌並立。

    慕容嶙全無訝色,居高臨下頷首再笑“六公主言重了。本王這般聲勢策馬帶隊在城中捕獵,”他瞥一眼競庭歌,

    “若無上頭招呼,巡防早就到了,礙着本王這身份,怕是連禁軍都到了。”

    阮雪音反應一瞬終明白所謂上頭是誰。

    只有一個人能號令全城兵甲。

    “還要多謝六公主帶路。”慕容嶙說完這句,一個眼色,數名兵士包圍再近。

    “少碰我。”競庭歌冷聲,又轉臉看阮雪音。

    我自然不知。阮雪音搖頭。

    競庭歌不再看她,與慕容嶙對視片刻,擡步朝他去。

    兵隊踢踏消失於月下,沉而響,在格外深靜不見巡防的城中尤爲刺耳。

    阮雪音看着重歸空曠的寂巷怔半瞬,忽瞥見不遠處最歡樓三層後窗邊有個人影。只下意識一望,她看清了那人的臉。

    上官宴兩臂高舉做了個無辜姿勢,又搖頭聳肩。

    阮雪音回崟宮衝進了影宸殿。

    “你一早就知道。”最早,從軍帳中跟她說慕容嶙兵力如何開始,就都是障眼話術。

    阮仲穿着件淡青寢衣,寢衣比朝服常服都少棱角,以至於他整個人也顯得柔和許多。

    “嗯。”

    倒坦誠。

    “但蔚軍中確有不少他的人,邊境那些亦然,我沒騙你。”他走過來,認真看她。

    阮雪音這才發現他寢殿中也有一大瓶雛菊,白瓣黃蕊,爛漫得刺目燒心。

    她壓下心頭火,“今晚我出宮,你也知道。是你通知的慕容嶙讓他跟着我,就能找到競庭歌。給我御令,是爲這個。”

    “第一項是。”阮仲答,依舊溫然,“御令是我想給你。你想要不想要的,我都想給你。”

    阮雪音只覺胸悶,“他要拿競庭歌做什麼要挾慕容峋”

    “是吧。”阮仲淡笑,“不只你們女孩子討厭動兵刃。打一仗費工夫,塗炭生靈,若有旁策我們也會選擇不用武。”

    “有時候倒希望你們光明正大地打。這般拿女子作餌作棋,算什麼英雄。”

    “我不會拿你作餌作棋。”

    “但你助慕容嶙拿了競庭歌作質。他裝神弄鬼賴在鎖寧城不走,就是等競庭歌親自來探。”

    “只能說他對競庭歌其人拿得很準。願者上鉤。”

    阮雪音從不知阮仲對答起來這般周全無紕漏,與印象裏陰鬱不說話的少年並不完全重合。

    “競庭歌非善類。”只聽對方繼續,“她拿你作餌煽動我謀君位,你甚至到最後才知情,這麼個六親不認之人,爲人魚餌也是因果循環。”

    阮雪音無心追究這些已經發生的是非對錯。“近日流言呢你們也猜到了是她。”

    “慕容嶙說競庭歌若來,很可能走這步亂崟。我是無所謂誰捅這一刀的。數日前你說姝夫人也知此事,我就做好了準備,輾轉反側,終下決心。”

    阮雪音默了默方輕聲問

    “決心改國姓”

    “雪音,”阮仲再近半步,擡雙手要撫她雙臂,“我”

    阮雪音起腳退,“事已至此,確實難辦。但我若是你,還是行保守之策咬死自己爲阮氏子孫。非常時候,忌節外生枝。”

    “我已經決定了”

    “沒有必要。你已經做了國君,也答應了阮佋”

    “你姓阮,我就不能姓阮。”兩人都搶白,不斷攔截對方的話,而阮仲忽強硬,“他那裏還有別人,我沒有;他對你做不到一心一意,我可以。你在他身邊呆不長的。雪音,我等得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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