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五百九十章 春競
    酉時將盡,暮色已沉,寢殿大門方開。

    一白一藍兩人走出來,話的話點頭的點頭,比平日所見更嚴謹,彷彿正討論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阮雪音如今有新區長官之職,回來詳述政務且一述一下午,並不奇怪。

    雲璽已經重入庭間,一眼瞧出阮雪音髮髻不對,知她手笨沒能復原,待二人談話畢,不動聲色過去攙,往偏廳用晚膳路上聲道:

    “夫人走得快些,入廳中奴婢給您整理。”

    顧星朗特意讓阮雪音先去,喚劣硯有話吩咐。滌硯只道真有事,如常等示下,卻聽顧星朗閒閒道:

    “下午那封彷彿急的奏報呢”

    滌硯一呆,心道您不是看見了不僅看見了,還讀了,還讀了一下午。

    “回君上”

    “此爲欺君,論罪當斬。”

    滌硯委屈得直欲哭,便聽他又道:

    “你知朕知,這次便算了。下不爲例。”

    滌硯再呆,方從這一句裏品出上一句深意

    你知我知的是奏報之謊,更是該點燈而沒點的隱祕。敲打他呢

    “君上放心。”他忙表態。

    “朕有什麼不放心的。”

    “是君上日理萬機,接了奏報又召夫人回來再議,連晚膳都耽擱了君上,膳食已經備妥,這便去吧”

    顧星朗滿意點頭。

    阮雪音午膳只吃得半飽,下午用力過猛至此刻已是飢腸轆轆。雲璽手巧,趁人不備將她收拾得與來時無異;顧星朗入偏廳特意欣賞了,落座後歪至她耳邊聲一句:

    “美豔不可方物。頰上胭脂是點睛之筆。”

    阮雪音不是美豔掛的,此一字“豔”另有所指。且哪還有胭脂,分明某人傑作。她聞言瞪他,忍着沒去摸臉,怪道怎會還紅着

    自是一頓胡吃海喝。顧星朗心腦眉眼皆是春,也不管旁人在場,盡挑她喜歡的往她碗裏堆,自己忘了喫,看她嘴開闔嚼了又咽,甚覺心滿意足。

    八九分飽時阮雪音停下來,接過絹子拭嘴,悄聲問:

    “今日見淳風,還是那般歡喜樣子,是同沈疾和好了”

    實在慚愧,回來後她忙着喫喝打扮會情郎,未及關心,隻字沒提。

    “沒有吧。”

    阮雪音甚少見他這副神情,“你究竟怎麼個意思”

    雲璽滌硯適時退了,容他二人議家事。

    “他們兩個的事,我拿什麼意思。”

    “你若定下婚禮之期不日便辦,沈疾抗不了君命;你若決定取消婚約,憑淳風怎麼鬧,都嫁不得他。歸根到底沈疾的顧慮正是你長久以來的顧慮,你”

    “我顧慮了這麼些年,去歲賜婚,便是過了自己這關。現在是沈疾過不去。”

    阮雪音不知能怎麼辦。勸沈疾

    來日真有不測,她無法爲淳風的人生負責,所以誰也不能拿主意,還得看當事人。

    “你倒由他們鬧。”

    莫皇室,便是高門乃至於稍講究些的人家,也不會容兒女們這般在婚事上反覆,你來我往拉扯不休吧

    “就只縱了他們兩個,也算無憾了。”

    總要妄爲一回,讓規矩之外的事發生一回。於全是束縛的一生當鄭

    他把這機會給了淳風。

    阮雪音完全聽懂。“那總要幫一幫吧。”遂柔聲氣,“不借些外力,靠自己難將真心剖到底。”又補充,“不是幫他們做決定,是促他們做最想做的決定。”

    顧星朗看着她,“聽你建議她參加春競”

    阮雪音捏他手,“答應吧。”

    顧星朗稍默。

    阮雪音起身便往他腿上坐,擡臂勾脖子,“答應嘛。”又聲,“哥哥。”

    旨意第二日便到了靈華殿。

    顧淳風深覺阮雪音來得太晚,平白叫她在過去數年中花了許多功夫求這求那。

    春日競技統稱春競,青川諸國叫法同一。此競廣存於各國多時,逢春必舉行,皇室高門軍營驍將皆可參與,漸漸形成一套比過去更豐富有看頭的賽制。

    四月初八始,射禮、騎御、馬球等單項競技分別在騏驥院、箭亭、演武場等地進行,連賽七日,決出各項之前八人。由這各項的前八分別組成八支隊伍,意即:

    射禮出一人、騎御出一人、馬球出一人,是爲一支戰隊。

    馬球因本身爲羣體競技,對戰時四打四,故而最終勝出的前八其實是單項中前兩名的隊伍。

    有不止一項前八榮耀者,比如今年紀齊就在射禮賽中拿鄰二,騎御第四,馬球與隊友共拿鄰一

    只能選一項代表出戰,其餘兩項空出來的名額由該項第九名替補,如此類推,方確保八隊得組,每組三人。

    便從第八日起,也就是四月十五,八隊聯競開始。兩兩對抗,八進四,四進二,每日上下午各一場,共三日,決賽前休兩日;四月二十,兩支走到最後的隊伍爭奪當年魁首之榮。

    近二十年來最精彩的一場,雙方隊長分別是顧星磊和柴一諾。後者當年力克太子戰隊取得了最終勝利。

    顧星朗從沒參加過春競。

    十四歲以前因年紀實力皆不敵當時翹楚,比如十八九的顧星磊和柴一諾,十四歲以後沒了機會。

    並無規矩國君就不能參加春競。但他登基以來路難走,莫自己沒空,滿朝文武也不希望看到新君將心思放在遊戲競技這類事上。

    自內而外又自外而內的束縛,他早慣了。

    漸漸遺憾、坐在觀戰席上的蠢蠢欲動也隨時間消磨,變成理所當然。

    沈疾傷未痊癒。

    近來外間對其戰力頗有猜疑,因功晉升是一回事,能否依然擔當重任是另一回事。

    大祁昌盛,從來不缺崛起的新秀;各世家有的是人想推族中驕子伴駕,近水樓臺,握住權柄的機會也大些。

    當今君上將這個位置、許多職權放給背後無山的沈疾,朝中人人知其邏輯。  換句話,君上是沈疾背後唯一的山。

    如今房屋本身不穩,有靠山也沒用。

    而那處屋址,大家都想要。

    沈疾是參加不了了。正合各家嶄露頭角造新勢的心思。

    春競第一日,箭亭人山人海。

    梧桐青葉招展在高枝上,黑色的忽雷駁御風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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