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青川舊史 >第六百一十一章 芳草碧連天
    上官家入麓州是大事,定居城中不到三個月竟生事端,還拖了一向好名望的溫家下水

    自然一傳十十傳百,不多幾日便傳進了祁宮。

    這一向合宮上下齊往折雪殿跑,此地消息亦比別處靈通。事情很快進了雲璽的耳朵,也就避無可避叫阮雪音聽了個分明。

    果然是借上官宴和競庭歌翻麓州的深浪。

    今日紀晚苓要動身去臨金,與擁王同行。阮雪音須隨顧星朗相送,此刻正坐在鏡前由雲璽收拾,聽了始末,開始剖顧星朗的算盤。

    顧祁自立國始便有規矩,親王不領封地,大都圈在國都,豪宅俸祿養之。稍有嗅覺者都明白,此爲太祖監視防範之法。到定宗時方開了讓親王出霽都的先河,仍不領封地,仍有豪宅土地厚祿賞賜,若有意亦有能,任長官統領一方也可。

    顧星朗的叔叔當年便去了穎城,任府尹。如今其子襲位,也就是顧星朗的堂哥,仍領穎城長官之職。阮雪音一直覺得,幾年前信王妃母家檀氏遷往穎城,爲的便是制衡那位堂哥。

    門閥士族林立,庶族寒門進入朝廷中樞的少,以宗室制高門,一直是顧星朗即位以來的國政策略之一。此一項,她還在蓬溪山時就無比清明。

    所以縱觀祁國此朝局面,三位親王所在城池都有上百年大族,或煊赫或低調,總歸值得鉗制。而三王之中信王最長,開府最早,去麓州還是定宗時的安排。

    昔年她與競庭歌百思不得其解,蓋因祁國大名鼎鼎的世家裏,麓州溫氏幾近隱,最不值得花心思。

    而老師說,明面看最不值得花心思的,往往比一眼看去就該警醒的,更值得花心思。

    所謂咬人的狗不叫。

    她和競庭歌牢牢記着這句話,也在入世後遭遇的許多事件裏,驗證了這個理。

    但溫氏堅挺,至今不落俗套。相比紀、柴、薛乃至於檀這些在朝理政的門第,溫氏是真正清流。

    老師還說,沒有什麼理能被萬用。萬中之一的那些,防範無用,只須強大自身,於意外發生時漂亮回擊。

    顯然定宗不是這個邏輯。而顧星朗青出於藍,對所有事防患於未然。

    信王與溫氏本該是相制的關係。

    府尹安端及其手下楊敘皆爲朝廷任命,是顧星朗的另一隻眼和手。

    三足鼎立,本已是完備的制衡局面。

    緣何要引入上官宴和競庭歌呢

    只可能是,至少他在懷疑,三足變兩足,甚至變成了一足,故不得不再丟一足進去攪和了。

    而無論此疑最後被證實或者證僞,麓州局勢都將生變。

    這也是競庭歌擡腳便跟了去的理由。

    留山河盤給自己又作何意

    “夫人”

    她尚在想這幾日閒來無事將兩盤並排一處的觀感,被雲璽極響亮一聲喚得心跳失速。

    “這麼大聲做什麼”她蹙眉,難得爲這種小事不悅,下意識撫小腹。

    “奴婢知錯,嚇着了小殿下。但,都喊您好幾聲了,時辰將至,再不動身怕要遲。”

    如此場合自不能遲,爲給足相國府顏面,顧星朗估摸會親去披霜殿接,再一路送往正安門。

    “是正安門送行吧”

    雲璽點頭。

    那她直接過去候着便是。

    顧星朗果然人在披霜殿。

    行李已齊備,大小三個箱,蘅兒指揮宮人一一往外搬,兩位主子緩行在後頭。

    “一地呆不到十日,天長節前就要回來,帶這麼些東西。”

    紀晚苓一笑,“你巴不得我別回來吧,將披霜殿搬空了纔好。”

    顧星朗一滯,紀晚苓停步斂首,“臣妾失儀。”

    又到蒹葭青碧時。披霜殿不曾改造,百年來都是這些高草,一年年更高,似要蓋過其後宮闕。

    “從前不常聽你這樣講話,如今聽一聽,不是壞事。有些怨懟,講出來比憋着訴諸行要好。晚苓,我不怕你怨我,只怕你嘴上不怨,心上積重難返。”

    紀晚苓稍默。昔年入宮是她自請的。原本目的也不是爲妃。真要言怨,誰又該負原罪呢“你我之間,歡喜怨懟都不必計算。真要平息,得將十幾年相處的光陰都抹了纔算完。至於其他,我不是無知善妒又不講道義的人,紀氏一門,忠君爲國。”

    顧星朗點頭,“我對老師剖了心跡。萬般歉意,都在明光臺上那一拜了。”

    蒹葭搖曳,沙沙堪比山中林木。兩人對白亦被裹在其間,搖碎,落入風塵。

    丑時過半,正安門外車馬足。擁王並側妃與阮雪音站在一處閒話,聞得聖駕至,皆回身相候。

    玉白的顧星朗和青碧的紀晚苓共行來,觀之璧人一雙。似觸及了擁王某年某刻記憶,他無聲一嘆。

    阮雪音就在旁邊,聽到了這段氣流,莫名也有些千頭萬緒。

    若非老師精心炮製。

    她驀然想到姝夫人那番話。今日阮雪音未見得能“贏”紀氏明珠。

    “瑜夫人甚少出門,此番到了臨金”待走近,顧星朗開口。

    “臣弟必鞍前馬後。”擁王快聲接,“若有不周,晚苓姐瑜夫人只管告狀”

    他拍着胸脯,側妃亦笑補充:

    “回稟君上,臣妾已經請了王爺的準,瑜夫人在臨金期間,臣妾會全程陪伴,也沾百姓的光多學些技藝,下回再要接詩,不至於半個字念不出。”

    顧星朗是知曉無盡夏與自稱蘇姓兩項的,聞言只點頭,“如此甚好。啓程吧。”

    車馬浩蕩,很快轉北往環城車道上去。

    阮雪音眼望隊伍消失在視野中,輕道:“這擁王側妃,不會哪日就被扶正了吧”

    顧星朗也望已然空蕩的宮門外,“親王正妃,無論如何講門第出身。她能爲側妃,已是我親準破的例。”

    阮雪音轉頭看他:“就是三月的事吧爲何破例”

    顧星朗半晌沉默。“你覺不覺得,她同蘇晚晚六分像。”

    阮雪音心一跳。

    蘇晚晚和自己完全不像。姓氏之題她一直認爲是文綺和老師的手段。

    且依照蘇落錦無比金貴的宇文家身份,不可能留下這麼多旁枝。

    所有這些蘇姓女子,都是一個營裏的卒。

    “蘇晚晚現在何處”

    “太樂署。”

    阮雪音一愣:“你把她帶進宮了”

    還正經做了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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