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鎖春深 >108.陌生
    是啊,所謂天師,不就是爲了替天下驅魔點剎,造福人間嗎誰都有機會做聖人,可是能夠維護天下的,不一定只有聖人。

    文娘子的話叫廳內幾個男子都安靜了一瞬間。還是地上一直不肯擡頭的林宥先起身,這時候雖還是佝僂着身子,卻比方纔少了幾分顫抖,但見他向着文娘子拱了拱手,“姑娘說的極是,原是我心小了,竟不如姑娘通透,感謝姑娘今日指點。”

    他說完,從文娘子手中接過那些裝有碎瓷片的簸箕,隨即看也不看旁邊還在站着的齊麓一眼,徑直轉身離開。

    就在快要踏出這廳內大門的時候,林宥微微側過身子,“姑娘你一定會成爲最好的天師。林宥,謝過姑娘。”

    到最後,走出去的時候,背脊已經挺得筆直。

    文娘子在後頭站着,脣角微勾。其實誰也都並不低人一等,任何人都可以爲這世間去做力所能及的事情,這種無關乎身份地位,無關乎性別,無關乎能力。尤其天師一位,到底是有着最崇高的理想,也有着最讓人感動的事蹟,不是誰人都可以去做天師之事,但誰人都可以懷有一顆天師之心。

    心懷天下,像父親與最偉大的天師那般。

    文娘子是在看見林宥之後,才忽然間悟到這點。也許,復仇與心懷天下並不是衝突着的呢

    當然,所有的東西都得先經歷過,纔會有以後得感悟。

    當這些東西已經成爲過去,放在日後的自己心裏回想起來,纔會有這諸多感慨。

    現下,文娘子只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懂了父親當初爲何猶豫不決。

    這屋子裏的幾個人在之後都沒再開口,只自顧自看着手中的茶水,而沒了杯子的傅易於文娘子,便坐着發呆。

    齊麓先前要生氣,卻被齊川一聲呵斥,嘟嘟囔囔地退下去,臨走前還不忘記這麼瞅兩眼文娘子,彷彿別人犯了天大的錯。

    這人一副被嬌寵慣了的模樣,文娘子自然不與他計較的。

    只低着頭看自己的雙手,白嫩的一雙手上看不見傷口,一對金釧在這裏掛着格外漂亮而顯眼可是這裏曾經被她咬出幾道很深的血印子。只是第一次醒來的時候,那些老姑子對原身體的毒打與折磨,當真叫文娘子覺得疼。

    好像是身體主人原本內心的疼痛,可是又好像是文娘子自己感受到的疼痛,總之她都說不清楚了。睡在那種潮溼而又陰冷的屋子裏,周邊都是老鼠,夜裏有野物在外頭奔跑,碰撞到那破爛的門上,將門後的柴捆都弄倒,聲音將文娘子驚醒,這種時候她瑟縮着身子望過去,什麼也看不見。

    姜文茵從前是很怕黑的,夜間所有任務都需要有人陪同,並且她也最討厭老鼠。可是當變成文娘子以後,一開始就經歷了那麼多黑夜,所以到了現在,自然就不怕這些了。

    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當你經歷得多了,恐懼也就變成了習慣,沒有什麼東西哦能夠再讓你害怕了。

    文娘子還做不到那樣的境地。

    她只學了皮面,卻始終是個世俗凡人,脫不開什麼七情六慾。

    她望着這雙手出神,對面的週二也望着她出神。

    小小的姑娘,眉眼間盡是堅定。與那日半路上咬住自己下脣努力讓自己清醒的身影逐漸重疊起來。

    週二想起那時候付櫟的話,“這丫頭棘手地很,也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是啊究竟從哪裏來的這麼一個厲害的姑娘

    估計,只有天地才知道了。

    除了幾個人之外,後面的人完成任務就慢的多了。一直到天色漸晚,這五十人才全都完成了檢測任務,大家聚在大廳內,三三兩兩的等待着發佈最終的結果。

    兩個小天師將名單報上去,但見屋子正對着的前方,織岸天師與白義從天而降一般,兩人身上的白裳都飄蕩得厲害,步履匆匆而來,兩個小天師說完消息,他們便一道地往考生們存放靈物的地方過去。

    屋子裏的考生們不敢大聲喧譁,只低着頭各自小聲說話。

    文娘子與那些人不同,她身邊只有傅易一個人,但是也並不安靜。這小子從方纔開始便話更多了,嘰嘰喳喳地與文娘子順着話,一會兒說方纔文娘子做的多好,一會兒又說那林宥當真可憐的。

    文娘子聽得頭疼,卻也不開口制止他,乾脆的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假裝聽了就是。

    她低着頭,身邊的傅易嘰嘰喳喳一刻不停地順着話。

    面前有衫底浮動,文娘子順勢擡眼看着,是個面生的。她便也不說話,仰着頭看人家。

    那人看起來與傅易一般大小,面色發青,身子也薄弱,一看就是個病骨頭。他望着文娘子,口中有幾分欲言又止。

    “你”

    文娘子等着他往下說,然而這人卻支支吾吾地半天也不知道從哪裏說起來。但見他眸光微撇,似乎在看文娘子的雙手。

    “你有何事”文娘子輕聲問他。

    這時候人大多都忙着各自的事情,也沒人往他們這裏看,加上文娘子聲音也小,便只有傅易停了口中話,呆癡癡望着這個突然出現的面生男子。

    那人被文娘子的開口嚇了一跳,身子往後退了退,倒是比文娘子更弱不禁風幾分。“我你”

    他目光微閃。

    文娘子順着看過來,只看自己手腕上一對金釧閃閃發亮。她便起身,順帶擡起手往前頭伸了伸,“你可是眼熟這個”

    那人連連點頭,發青的面上也有了些情緒,“你認識嶽麓文家嗎”

    這文娘子猶豫一會兒,還是搖搖頭。無論是曾經的姜文茵,還是現在的文娘子,都不知道這是哪個家族。

    那少年眸子裏的光一瞬間暗淡下去,低着頭氣氛陰沉。

    文娘子剛想再說什麼,那男子便連連說了抱歉,接着扭頭竄在人羣裏,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好奇怪的人文娘子眨了眨眼睛,又看看手上的金釧,這東西,不是文闕姑娘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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