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裳抿着脣點了點頭。她站在鞦韆旁邊,這裏正好能看見牆頭上的少年。
她站在樹下,他趴在牆頭。少年抓了抓腦袋,“要不,我抱你上來看看吧”
像是怕被拒絕,少年豎起兩隻指頭在耳側,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把你扔下去”
“好。”少女軟糯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他看過去,羅裳朝他張開雙手,樹上的梨花飄落,落在她的眉眼發間,落在她的紅錦裙上。
清風館的圍牆很高,前頭是一幢角樓遮擋,其實什麼景物也看不見。羅裳靠在少年身旁,指着快要落山的太陽,“是太陽。好近。”
那些陽光似乎要將她包圍,即便是落日的餘暉也是那麼溫暖。
“這不算什麼黃山的日落才美呢”
“我不曾出過清風館。”羅裳搖着腦袋。
少年低着頭看這個纔到自己胸口的小丫頭,眼睛裏滿是柔情,“我帶你去啊。”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勾住羅裳的小手,蹲在她的身前,如玉的面龐滿是真誠。“我帶你去,好不好”
“好。”
落日餘暉裏,映出他們二人的影子,在滿是梨花的後院裏。
人間清歡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那少年都沒有來過。羅裳也不再上過圍牆,更沒有見過日落的景象。
她的丫頭又換了一批,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喊着姑娘好。
羅裳點頭應下後便讓她們都出去,“我喜歡一個人呆着。”
她跑到後院裏,圍牆上卻看不見白衣少年的身影。羅裳將那枚玉佩隨身帶着,時不時伸手摸一摸,“他不會騙我的。”
他說過,會來的。
再見他時不是在後院的圍牆上,而是在羅裳的書房裏。她瞪大眼睛,驚奇地看向這個從窗戶翻進來的少年,白衣羽冠,上挑的桃花眼正含着笑意。
“小不點,來,今日教你對酒當歌”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瓷瓶兒來,很是得意地朝着羅裳晃了晃。
少年席地而坐,又從身後掏出一個酒盞,粉彩爲底,上好的釉色。他修長的手指輕輕將酒封揭開,一股甘甜的氣息撲面而來。
羅裳也跟着他坐到地上,屈膝抱着,下巴擱在自己的膝蓋上,“這是酒。”
“對,是酒好酒當與知己喝”少年將酒倒了一些在那粉彩盞裏,遞給羅裳。
也許是少年的眉眼太過好看,也許是那粉彩瓷盞太過新奇,又也許,是那梨花白的香味太過濃烈,羅裳接過那杯佳釀,慢慢品了起來。
初嘗時,辛辣味嗆得她眼淚直流,可是辛辣退盡,梨花的香味一擁而入,充斥着她的耳鼻口目,讓她的雙頰帶了一絲酡紅。“書上說,人間至味是清歡,果然不錯。”
清歡啊,太美妙了。
少年舉着酒瓶往嘴裏倒,那些漏出來的酒水滴滴答答地沾溼了他的衣襟,他抹了把嘴,頗爲過癮“痛快”
“姑娘姑娘可是有事”外頭是丫鬟詢問的聲音。
羅裳慌忙爬過去,捂住了少年的口,“無事,讀詩讀到興處而已,你們歇息吧。”
“是,姑娘。”
待聽到腳步聲遠去,她才鬆開了手,輕輕吸了口氣。
少年與她不過一指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身上的酒氣。他看着她,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小丫頭,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好不好羅裳一直想離開清風館,可是,她捨不得霖霜。“媽媽不能沒有我,我也是。”
“那我帶你離開兩天就送你回來。留仙閣這幾日有些大事,那媽媽是不得閒來看你的。”他帶着哄騙孩子的語氣與她說道。
少年的脣齒只見流露出梨花的香氣,那醉人的芳香讓羅裳迷失了方向,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兩天,她就離開兩天,回來再給媽媽道歉吧。
然而羅裳這一去,再也沒有回過清風館。
世外桃源
少年帶着羅裳到了他師傅在的地方,那裏有山有水,屋子外還有好大一片桃花林。那個蓄着白鬍子穿着道袍的老人笑眯眯地看着羅裳,“小丫頭,你看我這世外桃源如何”
羅裳坐在屋外的石頭上,正看着少年飛身於梅花樁上。“恩。”
老者砸了砸嘴,“年輕人,不懂欣賞。”說着,他端着手中的茶慢悠悠往屋裏進去,還不忘朝着少年喊了句,“治兒,開飯咯”
“來啦”少年聽到喊聲,飛身過來,將羅裳抱在懷裏,“走,喫飯去。”
他身上有股說不出來的香味,羅裳總覺得在哪兒聞過。她抓着少年的衣裳,任由他帶着自己上躥下跳。
兩天的日子過得很快,羅裳開始想念霖霜,想着沒見到自己,媽媽也許很着急。她拽着正要去山間打野味的少年,一雙水眸看着他,“我該回去了。”
少年嘻嘻哈哈地摸着她的腦袋,“一會兒,我回來便送你回去。小丫頭乖乖等我,好嗎”
她對他的所有提問,都只會乖巧地應好。這次也不例外。
目送少年飛身而出,羅裳追出去幾步,靠着支撐屋子的木樁,透過這一片桃花林,彷彿看見了清風館裏的那片雪白梨花。
她覺得自己是真的該回去了。
“丫頭。來”道士揚着手中的拂塵招呼着她。
羅裳提了裙子向他走去。
一步,又一步道士的面貌在她的眼前模糊,逐漸和周圍的景物混做一團,在倒下之前,她只聽得見道士的一聲嘆息。
可是,爲什麼你不是他的師傅嗎
阮治,救我
身世浮華
“天地洪流,無不散之宴席,爲了天下着想,陛下,該送她上路了。”一身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對着身旁長身玉立的男子勸道。
羅裳被架在一木質的板子上,後面用金粉畫着看不懂的符咒,男子凝視着她的臉龐,輕輕吐出三個字,“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