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識卿好像猜到了文娘子會這樣子做,現在便只是將這種話題一笑而過,似乎並不打算繼續深究。
四個人分坐兩邊,外頭很快傳來衣裳摩挲的聲音。
“來了。”葉識卿靠在椅子上,眉眼間有些懶洋洋的氣味。他總是這般,好像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裏。
文娘子看了他一眼,隨即轉過視線,注視着傳來響聲的門口之處。
有人先一步踏進來,衣襬是淡藍色的,只一眼文娘子就認出來這是司命祠小天師的裝扮。
再擡頭往上看,確實是個小天師。他也看見了屋子裏坐着的四人,先朝着葉識卿和令狐分別行了禮,恭敬道,“啓稟大天師,本次八組的考生已經集結完畢,現正於外門等候。”
葉識卿點點頭,“等會兒吧,宋毓一會兒過來。且讓他們都安靜等着。”
“是”小天師得了吩咐,躬身退下。
這屋子裏還是隻有他們四個人。
文娘子記得,這最後應該是要有宋毓來組織的。將這些新人引入不同門派之下,根據他們的意願以及本身所擅長之事,去分配新入司命祠的新人應該去做什麼事情。
可是現在還沒看到宋毓的出現。
以及這種情況之下,按道理來說,是應該幾位大天師一併都在的。
文娘子心底有些懷疑,明明是宋毓自己提出來的要做本次考試的主監考人員,現在卻忽然間不來了嗎這不像是宋毓會做的事情。
那人一向是個說什麼是什麼的性子,一但說好了,怎麼也會過來的。但是現在來看,他來的未免也太過晚了些。
文娘子低着頭,望着手中的茶盞,這樣子可以儘量去避開葉識卿和令狐的視線,不至於讓他們窺破心思。
至於葉識卿和令狐。這時候心思也放在了別處。
“嘖,你說是不是遇上麻煩了”
葉識卿砸了咂嘴。
令狐看也不看他一眼,“你這嘴少說幾句,他就不會有這麼多事情。”
“嗨,你這話說的,又不是我讓他進宮的。真有什麼事情,那不還得怪”葉識卿話還沒說完,一個青瓷茶盞從令狐手中飛出來,直接擦着葉識卿的左臉而過,好在葉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免去了這青瓷茶盞墜地的聲響。
“葉識卿,你活膩了”對面的令狐現在看起來當真是有了怒氣,先前半點情緒不顯的面上也變得有些奇怪。
葉識卿放下茶盞,卻並不怕他,“做什麼這裏是天壇,是司命祠的地盤。你我身邊的皆是你我親傳弟子,總有一天也要知道這些事情的,不是嗎”
葉識卿直視着令狐,一向笑嘻嘻的臉龐上難得有了幾分正經的意思。
她微微擡起眸子,正好與對面同樣滿眼擔憂的傅易對上,兩個人各自向對方投去一個無奈的眼神。
他們都知道,這件事情,是甩不開了。且不論究竟是什麼事情,只說她和傅易現在已經分別是葉識卿與令狐的弟子這一點,就證明了兩個人沒辦法脫身。
倘若司命祠有半點意外,他們都會是先死的那一批人。俗話說,享受了多大的好處,就得承擔多大的責任。一來就一以新人之姿態,拜入兩位大天師門下,今後能夠學到的東西,接觸到的人脈,便不是那些普通的小天師們能夠起急的。可是同樣的,他們也要去承擔這種風險。
哪怕並不知道是什麼風險。可是現在卻已經要開始做好心理準備了。
文娘子視線微頓輕輕移動着,轉到身邊的葉識卿身上。這人難得正經,看得出來他對於自己的話很有幾分堅定。
對面的令狐也看着他,眼睛裏有幾分銳利的光。兩個人對視良久,最終是令狐先移動了視線。
“隨便你。”他似乎不想再繼續爭執下去。
葉識卿得了這句話,臉上重新綻放出笑意,“這就對了,我們終究要告訴他們的,那麼爲何不是現在說呢早點說了,大家都有手準備,不是嗎”
這話說完,也不等令狐的回覆,他講視線轉移到文娘子身上,“文茵啊,你要記得,司命祠,並不是爲上位者服務的。天師也不是爲皇家而生的,我們所做的一切,皆順應天意,順應民心。”
文娘子看着他,這話讓她腦袋轟隆隆一震。這與父親的思想完全相悖。從前父親說過,身爲天師,以國家爲重,以君主爲重,所有的東西,都要放在君主以後。
那是文娘子從小到大聽到過最多的話,所以深深地映在她的腦海裏頭。哪怕是她認爲那是個謬誤,完全不對。可是那時候的文娘子卻並不能扭轉父親的想法,只能看着姜家,一點點沒落,最後被父親最最敬重的君主聯合着一幫所謂的正義之士,扼殺了僅有的一點生計。
說什麼天下天師的起源家族,百年一遇的天才,然而卻終究抵不過黑暗的人心。
“你要記得,皇位是誰的,不與我們想幹。只要驅鬼點剎,庇佑四方,就可以了。”身邊的葉識卿伸手出來,拍了拍還在呆愣着的文娘子的肩膀。
然後他看向對面同樣一臉愕然的傅易,“小子,你也是。知道了嗎”
知道了嗎天師,並不是爲皇家服務的。文娘子輕輕點頭,她會把這句話牢牢記在心底。
“大祭司到”外頭一聲傳達,葉識卿並令狐都起身,文娘子與傅易也知道不能繼續坐着,也都跟着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