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個上位者，可是他又不是上位者。明明只是一個剛過弱冠年歲的少年，現在的一瞥一笑，卻似乎都能夠牽動着多少人的心絃。
文娘子心底感覺不到害怕。只是忽然覺着驚訝。驚訝這個人，居然有這麼一種氣質。從前是姜文茵的時候，文娘子從未有過覺察。
也許是因爲姜文茵本身的天才身份太讓宋毓膈應了誰也說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總而言之，現下的宋毓給文娘子一種素未謀面的感覺。
好像從前所見，皆不是宋毓一般。
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面色清冷。一身與葉識卿等人無二的藍色天師服披在他身上，莫名的讓文娘子想到仙風道骨一個詞。
對，就是仙風道骨。這麼一個詞，用在弱冠少年的身上有太多的不適合了。可是用在宋毓身上，卻叫人覺得剛剛好。
他站在那兒，接受了葉識卿幾人的行禮，這規矩，破壞不得。
身後跟着那個穿白衣服的，文娘子見過一次，是他的貼身人兒，白義。此刻那人也半步不離地跟在宋毓身後，低着頭，存在感極爲低下。
文娘子的注視很快讓那邊的人覺察，白義匆忙擡起頭看了一下，見是文娘子，便微微頷首，又低下頭去。
宋毓眸光微動，視線轉移到文娘子的身上。那種沒有絲毫情緒的目光叫文娘子彷彿墜入了一個冰窖中，四周盡是冰冷寒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突如其來的注視讓文娘子呆住，只能睜着眼睛與宋毓對視，其他的一時間也忘記得乾乾淨淨。
“你是文茵”宋毓開口，眼睛釘在文娘子身上。
他的提問像是重重一拳，直接擊中在室內裏頭，沒有人敢出聲打斷。
文娘子被他盯着，就好像被人捏住了脖子，半點兒呼吸不得她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甚至從來沒感受過這麼可怕的時候。怎麼辦呢文娘子也回盯着他，一點點的望着，就好像是也在與他較勁一般。
她不說話，對面看着她的宋毓也不說話。兩個人皆注視着對方的眼睛，從那眼睛裏，似乎發覺了一些東西。
“誒，宋毓，你別這麼嚇唬人”最後還是葉識卿蹦噠出來，站在兩個人中間，隔斷了兩個人不停互相對視着的眼神。
“她還小，你沒得會嚇到她。”葉識卿朝着宋毓走過去，手搭在宋毓的肩膀上，“別這麼唬人嘛，不知道還以爲你倆多大的仇恨。到底都是後輩，沒必要，沒必要”
說着又朝着那邊的文娘子招招手，“來，文茵，過來見個禮。”
文娘子便聽話地走過去，在距離兩個人還有一步的時候才停下來，她清清楚楚地看見倒映在兩個人瞳孔之中自己的模樣。
“來，這是司命祠的大祭司，宋毓。你只叫他一聲師叔就是了。大家都是一樣的。”葉識卿拍了拍宋毓的肩膀，然後又想到什麼，往令狐身後也招招手，“來，傅家小子，你也過來，一樣的，你和文茵一樣的稱呼做法就行了。”
文娘子沒有擡頭去看別人，自己先行了禮，“文茵見過宋師叔。”
旁邊的傅易緊跟着行禮，“傅易見過師叔”
宋毓本人似乎感覺不到什麼變化，倒是葉識卿笑嘻嘻地應下來，“好好好，都是好孩子。以後再司命祠，有什麼事情，只去找你宋師叔，他權利可大了”
一旁聽着的令狐皺了眉，“葉識卿，你差不多得了。”
葉識卿揮了揮手，“這哪兒夠”
還要繼續往下說，但是也不能一直站着，於是拉着宋毓坐在最上首處，口中一刻不停，嘰嘰喳喳地給宋毓講些這次見到的有趣的考生。
令狐沒有立刻跟過去，只在原處看了文娘子一眼，才一甩袖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文娘子和傅易沒有得到吩咐，便一直站着。傅易看起來害怕，身子也不停抖動。文娘子只好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知道令狐天師究竟有什麼可怕的，居然讓傅易怕成這幅模樣
不過傅易也還算能夠忍住，文娘子拍了拍他，他似乎緩過氣來一些。文娘子便低着頭想自己的事情。
師叔啊她現在已經要喚宋毓，一聲師叔了嗎從前還是姜文茵的時候，他們都說，姜家這個天才，一定會成爲超越宋毓的存在。可是天才只能有一個，有了宋毓，那就註定不會有她姜文茵。
這也對應了老話裏頭講的，既生瑜何生亮。
她不知道，姜家的事情宋毓有沒有知情，可是她能夠確定，宋毓沒有去做其中一個環節的推手。因爲倘若是他，姜家不會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活下來，文娘子更不用想着，藉助什麼東西，將靈魂重新召喚回來。
在宋毓面前，要這麼做是不可能的。
所以文娘子對於宋毓，並沒有對於那些兇手的仇恨。她只是害怕，因爲宋毓這個人，太過靈敏，也太過深沉。
文娘子從前也猜不透他的想法，現在更是猜不透。她能做的，只有躲開。倘若躲不開，那也儘量少說話，畢竟多說多錯。
她打定了主意不開口，所以無論後來葉識卿怎麼在中間講話，文娘子也只是低頭站在體一邊上，有些害怕膽怯的模樣。
傅易不用多說，那更加不會開口的。
葉識卿也有些尷尬，一個人在中間講話，反而是宋毓先開了口，
“你與她的名字一樣。”他望着文娘子，目光深邃。
“世人都這麼說。到底我是個庸才，比不上姜家嫡出小姐，天才降世。”文茵恭恭敬敬地道，“能夠與天才同名。乃吾輩之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