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曾經的明眸善睞,如今空洞無神地注視着自己,肖何撫上她臉頰的手頓了頓,很快便垂到了身側,他將季卿卿從懷中推出來,退開兩步扶着她往屋裏走。“清嘯王如今在金陵起兵,各地知州亂得很,聖上那兒,我過些日子再說。”
感覺到身邊的女子身形頓住,肖何一雙黑沉的鳳眸裏隱約透出些許苦澀。“我派去蜀中的人已經有了回覆,說那梁神醫,已經同意來爲你看眼睛了,如今啓程,最多兩日便能到了,屆時,你的眼睛便能好了。”
季卿卿藏在袖口下的手指蜷曲起來,一點點陷入她略帶薄繭的掌心裏,她順着玉檀香的味道望過去,腦海裏勾勒着肖何的模樣,月蠶絲配上覆雜繁瑣的繡法所成的羽衣,依舊抵不過肖何明月般的面孔,她想,她大抵是如世人所說的一般,獨愛美的事物,所以她才愛慘了肖何,真真是要將自己那顆心刨出來給他。
“好。”萬千言語最終都堵在了喉嚨裏,只有這一個字,慢慢從口中脫出。
無意穿堂風
果真如肖何所說,兩日之後,便有肖何的人領了那梁神醫到莊子上來,恰逢肖何不在,絲晚便扶了季卿卿坐到正堂裏,去見那位傳說中可妙手回春的神醫。
起先是肖何府上的管家掀了簾子進來,絲晚在她耳畔輕聲提示着“姑娘,許伯來了。”
季卿卿頷首,接着便聽見衣料摩挲的聲音由遠及近,那熟悉的聲響,沒來由讓她心頭一緊,杵着案桌不自覺站了起來,她睜着一雙空洞的眼使勁地往那聲音的來處看去,一隻手拽緊了尚未完工的海棠繡帕。
“蜀中梁知,見過姑娘。”不同於肖何的溫潤,這聲音帶着與生俱來的輕佻,像那街邊上調戲良女的富公子。
不是他。季卿卿頹然坐下,朝着前邊兒空扶了一把。“先生遠道而來辛苦了,絲晚,帶先生許伯下去吧。”她吩咐一旁的絲晚。
三人告了安,便都退了下去。季卿卿摩挲着手中的繡帕,不覺便想起季家出事那日,父親從卞州帶回來一位貴客,據說祖上一直是以雙面繡藝聞名,後來不知怎的,便隱去了身份,不再繡雙面繡。
當今太后最喜雙面繡,馬上又是太后誕辰,季家作爲皇家繡紡,沒少受太后照顧,父親便千方百計尋了那傳說中以雙面繡而聞名的家族後人前來,爲太后的誕辰做準備。
“大小姐,老爺帶回來的是個男人”小丫頭嘰嘰喳喳的回稟着,說那來人如何漂亮如何溫柔,真真是天上有地上無的好人季卿卿最是聽不慣這個,揮了揮水袖打斷小丫頭的話,“我讓你打聽這個去了”
誰都曉得,季家大小姐一手鏽藝能以假亂真引萬蝶來拜,如今出了個會繡雙面繡的公子哥兒,可不就是壓了她一頭去
季卿卿也正爲這個惱着,但也不至於對個小丫頭髮脾氣,她打發了人下去,轉身拿了屋裏的繡繃就往外走。
季家的西邊向來是給客人住的,種了一片竹林,倒也清淨。季卿卿怒氣衝衝來到這兒的時候,恰逢季老爺滿面春光從品竹軒出來,她慌忙蹲下身去,一隻手捂住自個兒的嘴,眼睜睜看着季老爺走出好遠,這才提着裙子站了起來。
“姑娘往何處去”卻不等她走動,身後便有人制住她的肩頭。
季卿卿猛然回過頭來,只見那人一襲布衣,眉目清俊,未戴發冠,滿頭黑髮用布條束起,見季卿卿滿面驚恐的看着自己,那人眼瞳裏不自覺流露幾分笑意。
他這麼一笑,當真是好看得緊季卿卿以前覺着,再沒有比肖何更好看得人了,如今見了眼前的這位,才知道什麼叫打嘴了。
但是丟什麼都不能丟底氣,季卿卿撫了撫披帛,一張俏臉上掛着戒備,“你就是我阿爹從從卞州請來的貴客”
神仙似的公子點點頭,雖不明白季家千金爲何對自己有敵意,但還是客氣地道,“在下卞州曲逸,曲家第五代傳人。”卞州曲家,便是那傳說中以雙面繡藝名絕天下的家族。
一個男子,怎麼會有那麼好的繡藝季卿卿原是不信的,直到看見曲逸在她面前親手繡了朵雙面牡丹圖,她纔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當的起阿爹一句贊。
季卿卿捧了牡丹圖,翻來覆去的看,一雙明眸裏閃着星光,“針腳也細,前後牡丹各有姿態,真真是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
絕品。”
曲逸看着只覺有趣,原來是個只愛刺繡的人。“季小姐過獎了,在下經常聽聞季小姐鏽藝有以假亂真之名,倒比我這靠祖上喫飯的強了不少。”
那是季卿卿頭一次見曲逸,也是她頭一次在刺繡上敗了,她卻開心的很,畢竟世間難尋一人,能有如此技藝。
偏偏引山洪
肖何頂着滿身疲憊來到莊子上的時候,就見季卿卿披着妝錦狐肋的氅子站在門口等他,一張俏臉冷的通紅。“怎麼還出來如今天氣轉涼了,倒怕你給病了。”他上前揮退了絲晚,自己扶着季卿卿往裏走。
季卿卿搖搖頭,她握着肖何的手,聲音裏帶了些許顫抖,“肖何,那梁神醫,是不是和曲逸,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