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宮薔燕歌 >第五章 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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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思予言下之意是寧硯泠遭竊,顧菡明年少天真,不疑有他,直直地看向張沁芳,文思予也順勢看向張沁芳。張沁芳瞧着她二人都有疑心她的意思,雖然沒有出口解釋,但是擡腳就走了,寧硯泠疾忙追出去,道:“芳姐姐,你千萬不要多心。”文思予和顧菡明卻站在房中一動也不動。

    “我沒什麼事情,只是妹妹自己要注意了,不要被奸邪小人利用了。”張沁芳淡淡地說。寧硯泠沒想到她竟然會說得這麼直接,當場愣在那裏。

    “你胡說八道什麼!”顧菡明幾乎是從房間裏彈出來,攔在張沁芳面前,眼裏要噴出火來了。

    “你又着什麼急呢?”張沁芳不鹹不淡地說,“我說你了嗎?見過討喫討穿討飯的,還沒見過討罵的。”

    “你——”顧菡明被她氣得臉色發白,沒想到張沁芳平日裏不聲不響的,嘴頭子功夫竟然這麼厲害,半點兒不饒人,寧硯泠暗自稱奇。

    “妹妹,你莫要生氣了,都說吵架時候無好話。姐姐,你也別往心裏去。”文思予走出來安慰二人道。張沁芳聽了她這話,只冷哼一聲,並無他言。顧菡明卻不依不饒道:“姐姐,你是那好性兒的人我卻不是!橫豎我今天也要離了這裏,不妨把話兒都說開了!“張沁芳本就身量高,此時睥睨着她,面上仍不見什麼表情。她這冷漠的態度徹底惹惱了本就一肚子怨毒氣的顧菡明,一時口不擇言起來:“姓張的,你們一家子一丘之貉,你爹收受賄賂,你就雞鳴狗盜!你敢說泠姐姐的絲帕不是你偷的?別以爲你現在過了初篩就有好日子,我倒要看你什麼個下場!“這話一出,左右窗戶都有響動,似相鄰廂房的秀女有開窗一探究竟之意。

    “是誰在這裏大呼小叫,不成個體統?”只聽一聲尖細的聲音傳來,來者是個中年模樣的老公公,一張臉肥肥白白,倒也不顯年齡,只是兩鬢略有些斑白,他旁邊還跟着兩個小太監,其一個便是昨日來宣旨之人,小太監一拱手道:“放肆,見着太后娘娘跟前近侍總管李公公,還不下跪!”四人忙跪下,都低着頭。李公公道:“咱家奉太后娘娘懿旨,特來送貴人們出宮,可咱家還沒走進院裏就聽見如此吵嚷,還有一些入不得耳的話,是誰說的?”四人皆不出聲,寧硯泠心想,今天這事不知如何了結。“都沒人承認是吧?難道是咱家聽錯了?”李公公悠悠道,“誰說的快些兒自個兒認了吧,別帶累旁人!”最後一句語氣陡然加重。

    又過了片刻,依然沒人答話。一旁的小太監得眼色,道:“既是都不承認,那便一起攆出去罷了。”說罷,便要查驗幾人的身份,攆出宮去,永不參選。顧菡明此時卻擡起頭,道:“臣女顧氏,有話想對公公說。”

    “哦,說罷。”李公公眼皮都沒擡。

    “方纔公公所聽到的話正是臣女所說,但是物不平則鳴,臣女也並非無端端說這些話。只因我們屋有人失竊,臣女雖然已落選,也該今日一早離宮,但是實在是不放心有這等雞鳴狗盜之人禍亂宮中。”顧菡明一口氣說道,顯然是豁出去了。寧硯泠暗自皺眉,心知顧菡明此話一出,必當給四人引火燒身,只是不知她竟是如此的性子。

    果然,聽得她的話,小太監忙道:“放肆,竟敢口出狂言!”還待繼續斥罵下去,只見李公公擺擺手,制止了他,道:“既然是這麼着,便要委屈幾位貴人隨咱家走一趟,將此事好好撕擄撕擄。”兩個小太監立刻呵斥四人起身,分別帶至秀女所西北面的四間耳房,分開關押。耳房的窗子乃是一塊實木板,從外邊可以關上,裏邊卻打不開,復又鎖上大門,耳房內登時陷入一片黑暗。比黑暗更可怕的是,耳房內冷若冰窖,本想先至顧菡明房中告別的,寧硯泠也沒穿大衣服,此時冷得有些發顫。

    陷入黑暗中,寧硯泠的思緒也漸漸清明起來,自己丟帕子已經是一件小事了,誰偷的也不重要,當下的事情發展可以說是失控了,可是,怎麼就到了這步田地呢?她回想昨晚至今天發生的事情,從發現丟失絲帕到文思予得知此事,文思予昨晚就直截了當地說自己是遭竊,說偷竊之人眼皮子淺,手爪子欠,話說得其實是相當難聽。自己一直不願意承認是被竊了,因爲偷竊之人擺明了是這廂房裏的其他三人之一,或者是兩人罷。但是今天一早,文思予又在她們二人面前提及此事,現在想想顧菡明的火也算是她挑的,等到鬧出了事情來,她卻好像沒事人一般,丟東西的是自己,相罵的是顧菡明和張沁芳。即便她們幾個被過堂審問,文思予只要說一句“不知情”,就可以輕輕鬆鬆把自己摘出去。她可真是……寧硯泠有些難受,“歹毒”這個詞在她心裏徘徊了幾下子,還是不能練成那句“她可真是歹毒”,畢竟這個人幾晚之前還在和自己“推誠置腹”,還說要和自己當“好姐妹”,要在以後的日子裏相互扶持,永不相棄。自己當時對於這樣從天而降的友情有些瑟縮,事後還鄙夷自己不接納他人……原來,原來只有自己是頂頂傻的那個。世上最可怕的果然還是人的心啊。不必說了,那絲帕多半也是她拿的,只可惜自己和張沁芳,都被算計了。

    寧硯泠又想到在家中時父親的那一番囑託,還有自己的小小心思,本想進宮作爲父親的依靠,並且實現父親對於社稷的囑託,而這回是,恐怕要給父親惹禍了。兼之自己又是家中獨女,如有不測,凡事只能依靠瑤弟了。轉念又想到母親只自己一個,出了事情,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或是臨清流而尋短見。這樣幾番思去想來,竟悲從中來,胸中大痛,眼中也幾欲落下淚來。

    不多時,門徑自開了,外邊站着昨兒來宣旨的小太監並趙嬤嬤。趙嬤嬤一見了寧硯泠,便道:“我的小姐,怎麼竟惹下這等事端?老身不是千叮嚀萬囑咐過的!”寧硯泠此時已心灰意冷,只喃喃道:“嬤嬤金玉良言,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趙嬤嬤扶住她的臂膀,輕輕地掐了一下,寧硯泠彷彿溺水的人抓住了繩子,登時就閉了口,不再說話。

    小太監還算客氣道:“貴人,請跟小奴來,李公公要親自審問。”宮中規矩,秀女在未受封前都稱貴人,取不知其前途如何顯貴之意,但是現在寧硯泠每一步都彷彿踏在雲上,隨時可能跌落萬丈深淵。

    及至到了正房,李公公端坐在上面,旁邊站着些小太監並管事嬤嬤們,其他三人俱已來齊,寧硯泠也不瞧她們,只看着腳下。

    “跪下!”那宣旨小太監喝道,早有管事嬤嬤們過來壓着她們四人的肩膀強逼她們跪下,“咚”、“咚”、“咚”、“咚”一陣膝蓋敲擊水磨石地面的聲音,寧硯泠疼得一皺眉。

    “今個兒咱家就聽你們分辯分辯,要有半個字的隱瞞,小心你們的小命兒。”李公公的語調波瀾不驚,“寧家小姐,聽說你是苦主,你先說吧。”

    寧硯泠道:“臣女原有一塊絲帕,但昨晚不知怎的找不見了。”說到這裏,她戛然而止。

    “就這麼簡單?”李公公道。

    “回公公,就這麼簡單。”

    “那你們爲何大呼小叫?”

    “臣女不知如何說。臣女僅是找不見了帕子。”寧硯泠的回答還是這麼簡短。

    “好罷,方纔誰叫嚷的?”李公公看向顧菡明。顧菡明道:“回公公,是臣女,只因這帕子並非無端端不見蹤影,是失了竊的,臣女一時心急,纔出言不遜的。”

    “哦?何以見得是失竊呢?”李公公意味深長地笑道。

    寧硯泠心急,想顧菡明若是聰明便不應當再開口,直認自己莽撞或許還能從輕發落,若是再在失竊一事上糾纏不清,那末大家就都有麻煩了。方纔趙嬤嬤掐自己應該也是爲了這個,自己一時心灰,便自責起來,其實當務之急是要擺脫干係,方纔不落入下套之人的圈套。

    只可惜她與顧菡明心思不能互通,顧菡明還是自顧自道:“只有臣女四人知曉這帕子的事,所以帕子不見必是這屋裏人所爲。”說到這裏,她看了文思予一眼,繼續道:“臣女與文小姐都沒有拿過,那麼只剩下——”她看向張沁芳,眼裏似又要噴出火來,恨道:“臣女揭破了她的陰私,她便懷恨在心,以惡言詆譭臣女,臣女不過是說出事實罷了。”

    李公公笑出了聲,在這人多卻又鴉雀無聲的正房裏,這笑聲愈發顯得可怖,顧菡明的臉上白了白,露出了怯懦之色。

    “荒唐!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嗎!”李公公戛然止住了笑,陰惻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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