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宮薔燕歌 >第四十五章 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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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後的幾天,寧硯泠和綠袖成功做到了人前人後兩幅面孔。人前對陳蕤薇客氣到近似冷淡,人後卻偷偷邀來橙心,四個人不分尊卑主僕,痛快地暢談了一次。

    陳蕤薇雖然面上淡淡的,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也對寧硯泠吐露過心聲,也曾煩惱自己不得祖母喜愛,也曾抗拒選秀不願入宮,也曾厭惡過家裏惡僕在外欺男霸女,也曾不認可自己的身份……寧硯泠訝異於這麼一個內閣首輔家嫡親千金竟也有這麼多煩惱,不禁感嘆珠玉砂石,各有其瑕。

    陳蕤薇說到動情處,伸出一根白玉般的手指抵住面頰,小女兒情態畢顯。寧硯泠從未見過她如此可愛的樣子,便有心逗逗她。於是,寧硯泠道:“大小姐不入宮,是要嫁給窮小子嗎?”陳蕤薇聽了,有些臉紅,輕聲道:“什麼呀,別亂說。”寧硯泠想起顧子白,道:“可惜了,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啊。”陳蕤薇聽了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紅了臉,道:“沒有的事,世妹說笑了。”

    寧硯泠聽了,拍手笑道:“我都還沒有說是誰,看來世姐心裏有人了。”她看陳蕤薇低頭不語,便道:“可是我們的顧先生?”陳蕤薇擡起頭來,雙頰都飛紅了,勉強道:“世妹莫要開先生玩笑。”寧硯泠看了納罕,原本只是說笑,沒想到陳蕤薇竟是這麼個反應,看來顧子白也不是一廂情願。寧硯泠轉而想到,可惜了,陳蕤薇已經配給固原王了,是要做固原王妃的,怎麼可能再和顧子白一起呢?

    陳蕤薇卻還不知此事,只搖頭制止了寧硯泠的頑笑。寧硯泠因想起指婚一事,倒也不敢說什麼了。她這幾日旁敲側擊地問過,陳蕤薇果然不知此事,只知太后要她陪公主一起上書房,卻沒有說封她做贊善,自己也正在納悶,也試探過寧硯泠,得知太后一早封了她贊善後,就更疑惑了。寧硯泠知道此事底裏,卻因爲被橙心警告過,因而不敢透漏半個字。兩個人似是打啞謎一般,終究誰也沒有說破。

    這日,二人又陪着凌宜公主讀書。寧硯泠旁觀着陳蕤薇和顧子白在書房裏小心翼翼掩藏的眼神對視,她發現他們二人常常一個環顧書房時,眼神短暫地在另一個身上停留須臾;另一個在讀書的時候,不經意對上一個遞過來的眼神。每當眼神短暫接觸的時候,總有刻意的咳嗽聲響起。

    起先,寧硯泠沉浸在這種瑰麗的氣氛中,很愛偷看他們倆的小動作。也許是這深宮裏實在是太沉悶,缺少這種男女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她恍若憶起以前偷着跑去瞧的《西廂記》,這種纏綿悱惻的感情,再一次觸動了少女的心絃。可是,慢慢的,寧硯泠想起太后預備給陳蕤薇指婚的事情。雖然懿旨還沒有發,可是陳夫人是實打實的進來謝過恩的,這件事早晚要出來的。更何況,在深宮裏這種事情是最大的禁忌,更不消說這裏是太后的萱室殿了。寧硯泠想起以前自己和劉一保,只是主僕情誼,走得近了些,就被粱卓瑋污衊有私情。秀女和公公有私情,可笑又可悲。爲了這蜚短流長,劉一保幾乎搭上一條性命。

    想到劉一保,寧硯泠周身發冷,心上彷彿被捅了一刀,還能流出熱辣辣的血麼?劉一保到底是生是死?如何才能找到他?她想起劉一保信裏說的,出宮後會疊千紙鶴爲她祈求平安。所以,現在只要看到千紙鶴,她就會想到劉一保。這個長相和寧思瑤神似的孩子,這個心思單純乾淨、對她又忠心耿耿的孩子,她每次一想起劉一保,就會想起那天劉一保低眉順眼的樣子,口裏說着:“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小奴便是。”

    時間一天天過去,寧硯泠困在萱室殿出不去。由於上次李公公突襲採買行,綠袖那裏漸漸也斷了和小張兒的聯繫。寧硯泠發現,自己已經無計可施了。每每思慮至此,總是心痛如絞,漸次心灰意冷。

    這日,又是和陳蕤薇一起陪凌宜公主讀書的日子。顧子白自從上次放了課間歇後,便時常放課間歇。寧硯泠猜他是課間歇的時候和陳蕤薇說話兒,嚐到了甜頭。就像現在,兩人單獨在書房裏有一搭一搭地說着書上的文章。真是書呆,寧硯泠站在樹下嘆氣,兩人好容易有說話的機會,竟然還是在說着書本文章。

    寧硯泠手裏捏了張粉箋,不經意地在手裏疊來疊去。竟疊出了一隻紙鶴,她把紙鶴放在面前的樹枝上看着,只覺得心中酸楚,眼中竟滴下淚來。突然手裏似被人塞了一物,她擡手一看,竟是一塊帕子。她馬上向後面看去,原來是顧子白遞過來的,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書房出來了。這會兒站在她的右後方,應該是看見她落淚了,便遞了帕子給她。

    寧硯泠不願用他的帕子,飛快地用袖口拭了淚,轉身便把那帕子摔回顧子白的懷裏。寧硯泠道:“謝謝先生的帕子,但是我不能用它擦眼淚。”顧子白倒沒惱怒,他的臉上很平靜,道:“你怎麼了?能告訴我麼?”寧硯泠低低地說:“我想起了一位朋友,許是死了——”她聲音哽住,說不下去了。

    顧子白道:“你因爲朋友的離世而難過?”寧硯泠點點頭。顧子白看着面前的樹,道:“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寧硯泠聽他背《莊子》,只搖了搖頭,道:“我明白,可是我這裏難過。”她握拳,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胸口,道:“我管不住這裏。”

    顧子白也搖了搖頭,道:“你若懂得透徹,便不會難過了。要知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生生死死,何必在意?也許他本身不覺得苦,所謂的苦,都是活人在替他們承受罷。”

    寧硯泠嘆氣道:“是我害死他的,我又怎麼能高枕無憂呢?”顧子白說:“你害不害他,他遲早都要死的。死不是生的終結,死是生的一部分,死去的永遠存在。而且與這天地日月萬物同在,江上的清風是他,林間的明月也是他,你既然爲他的生而雀躍,你也該笑對他的死。”

    寧硯泠還來不及細思,陳蕤薇已經出來了,她笑問:“先生和寧世妹在聊什麼?”寧硯泠道:“並沒有聊什麼,更不要說梯己話了,全是顧先生在教我做人的道理。”

    顧子白道:“教導不敢當,希望可以幫到寧贊善。寧硯泠道:“已經幫到了,我現在感覺好多了,謝謝。”說罷,便拉起陳蕤薇回了書房。凌宜公主也帶着公侯小姐們回來了。顧子白道:“我們繼續上課。”課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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