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宮薔燕歌 >第六十章 陳順妃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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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硯泠正從地上爬起來,沒想到楚皇會這麼說,不由得一愣,隨即強說道:“算,算不得罷。”那話音卻是越來越小。楚皇聽了,徑自一笑。這大概是寧硯泠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笑,他的眼眸顏色很深,那雙眼睛尤其好看,笑起來的樣子璨若星辰。

    寧硯泠不禁脫口而出:“你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楚皇看她的表情,冷哼一聲。寧硯泠回過神來,忙告罪。楚皇道:“算了,你又不是有意的。”話雖如此,寧硯泠的背上還是出了一層冷汗,畢竟對着楚皇說“你啊”什麼的,她大概也是第一個了。但是,出人意料的,楚皇竟沒在意。寧硯泠回過頭來想想,果然不是自己幸運,只是楚皇被太后和陳順妃的事情弄的分了神。

    楚皇道:“說罷,李公公叫你跟着過來,又是要說什麼話?”寧硯泠方纔那一摔,又被他一笑撥亂了心絃,這會兒哪還記得要說什麼。只得零星從腦海裏撈取幾個片段,濾掉水,勉強湊成幾句鬆鬆散散的話。於是,她乾巴巴地說:“陛下請不要和太后娘娘置氣了,太后娘娘也是着緊陛下才會這樣生氣的。”楚皇聽了,道:“罷了,果然還是這幾句。你去回太后罷,就說朕很後悔,過幾日會去道歉的。”他說着這話,臉上的表情卻是絲毫沒有後悔的樣子。寧硯泠心道,這種假話一聽就是敷衍的,我傳了怕是會有反效果罷,你們倆母子的這又是何必……楚皇見她臉嘟的,心知她有別一番心思,不知怎麼的,臉上又出現了那玩味的表情。寧硯泠道:“那末,微臣就先告退了。”說罷行了一禮就打算走了,再不走就該進長樂宮了!

    “且慢!”楚皇道,“小春子這會兒子都沒跟過來。”他頓了頓,接着道:“你先隨朕進去,待小春子來了你再走。”寧硯泠聽了一愣,嘴裏又給帶出來了,道:“進去做什麼?”楚皇道:“當然是端茶磨墨啊,難道要朕自己做麼?”他說得理直氣壯,寧硯泠一時無法辯駁,只得跟着進去了。剛進長樂宮,寧硯泠就氣結起來,這,這不都是公公、嬤嬤還有選侍麼,還缺得了人伺候?

    楚皇平素不講排場,且最厭惡那些鶯鶯燕燕的宮人,這長樂宮的公公嬤嬤選侍,一個也近不了他的身。他日常待在書房,除了小春子,誰也不許貼身伺候。寧硯泠跟着他一路進去,除了行禮聲外,竟惹得一衆偷瞧的目光。

    長樂宮的書房,平時除了楚皇在此奏章之外,有時也會召見內閣大臣,可以算得上是這個帝國最核心的地方了。寧硯泠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也有機會走進這裏,她四下裏打量着,感覺日後出了宮,進過長了宮御書房這件事,能說上三五十年。楚皇看她這模樣,便揶揄道:“朕這裏比之萱室殿書房,何如?”寧硯泠擺手笑道:“陛下說笑了,萱室殿書房不過是公主殿下日常讀書的地兒,真的只是個‘書房’。這裏,這裏可是咱們大周朝的,呃,心臟罷。”楚皇聽她說得有趣,因問道:“寧贊善於醫理上也通達?”寧硯泠回道:“回陛下,微臣只不過兒時在學堂稍稍讀了兩本書,並無見地。”寧硯泠還真怕他多問,自己只是隨口一個比方,於醫理上是不通達的,不然也會每每因爲春瘟時症病得七死八活的,今年春天這條小命兒還是橙心給撿回來的。

    楚皇點點頭,道:“也是,術業有專攻,你畢竟不是醫女。”這聲“醫女”引得兩人都想起了昨日之事。寧硯泠看楚皇眉頭微蹙的樣子,知他在想昨日與今日之事,卻也不好開口。倒是楚皇先開口道:“你替太后辦事,太后還防着你。你帶着小德子,他還出賣你,感覺怎麼樣?”寧硯泠聽了一驚,她原沒想到這一層,現在細細想來,背上白毛汗都快起一層了。方纔光顧着聽他們母子吵架,竟沒注意到太后所說的話是昨日在房內和楚皇密談的內容,這本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的,除非,除非小德子在門外偷聽去了。這小猴兒耳朵真尖,虧他昨天還說不知道自己在房裏和楚皇談了什麼,分明就是卸自己的警惕!楚皇說得沒錯,這次是自己翻船了!剛纔自己竟還好意思犟着嘴說沒翻,唉……

    寧硯泠想得心驚肉跳的,沒想到這些人的表面功夫竟然能做得這麼好,他們到底是有幾張面孔呢?小德子根本不是來襄助自己的,分明就是太后,是李公公派來監視自己的,這下更做實了自己沒說實話這一節。可氣昨日楚皇讓自己不要說,現在太后都知道了,自己沒說也算說了。於楚皇那一頭算是欺君,於太后那一頭更是欺瞞,兩邊都不佔好。她登時灰心起來,日後出了事,連撈自己一把的人都沒有。

    楚皇看她臉色轉了幾轉,竟覺得有些意思,笑道:“寧贊善放心,朕不怪罪你,太后這一套——”他說着,臉突然就垮下來了,道:“朕都知道。”這四個字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寧硯泠聽他語氣不好,知道他們母子嫌隙日久,不是一時能化解的,也不敢去觸逆鱗,心裏只盼望着小春子快些兒來,自己好儘早離了這裏。

    萬沒想到小春子竟是一路跌跌撞撞地進來的,臉色發白,口喫不清,磕磕巴巴地,邊磕頭邊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楚皇道:“朕恕你無罪,說罷!”小春子剛開口,眼淚就流下來了,道:“方纔,方纔周公公,他來報,陳老孃娘,陳老孃娘,她,她——”楚皇急道:“她怎麼了?”小春子此時已是涕泗橫流,勉強道:“她,她自盡了——”楚皇一聽立刻站起來,道:“宣太醫,朕要過去!”小春子臉也顧不上抹,忙上來攔着,道:“陛下不可,太后娘娘已經下令,叫陛下不許去瞧!”楚皇冷笑道:“她還想阻攔朕麼?”小春子跪下道:“陛下要去了,小奴這小命兒也保不住了!”楚皇道:“朕倒要看看,誰敢動朕身邊的人!寧硯泠,你也跟着來!”說畢,轉身就往外去了。寧硯泠無法,只得把小春子從地上拉起來,一起跟着出去了。

    寧硯泠和小春子跟着楚皇,一路到了崇安閣。只見太醫院院正,幾個大供奉都在殿外立着,見楚皇來了,忙跪下見禮。楚皇發急道:“光站在這裏有什麼用?還不進去瞧瞧!”那林供奉道:“陛下恕罪,老臣都看過了,陳老孃娘以酒服雷公藤,藥石無靈……”楚皇聽了,忙進內室,寧硯泠和小春子緊緊地跟着。

    內室裏瀰漫着一股子薰香的味道,周公公跪在牀榻邊,默默地流淚。只見陳順妃穿戴的整整齊齊,躺在牀上,氣若游絲。楚皇過去,握住她的手,柔聲道:“娘,栴兒來了。”陳順妃原本緊閉雙眼,聽了這話竟微微睜開。她那雙美目,至死滿含深情。她伸手,想撫摸一下楚皇的臉,楚皇忙抓着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順妃費力地揚起嘴角,勉強一笑,道:“栴兒,我知道你不是,我的栴兒。栴兒早就走啦,你,你是個好心腸的孩子,這些年,謝謝你了。”她頭微微側了側,滿屋子找了找,看見寧硯泠,臉色蒼白地笑道:“過來。”寧硯泠忙過去了,順妃道:“好孩子,今後替我陪着他罷。”寧硯泠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聽了這話,只不住點頭。順妃似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便闔目長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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