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宮薔燕歌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面新妝待未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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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硯泠說不下去,全因心寒,心寒至此。太后作爲楚皇的生母,竟然算計親子至此

    做母親的偏心,這件事情寧硯泠本就不理解。她是家中獨女,從來沒有試過和兄弟姐妹爭寵是什麼感覺,更想象不到父母偏心又是什麼感覺。

    寧修遠父母早亡,他自己又整天忙於正事,嫡妻江氏只生這一女,他也沒有言語。寧硯泠在家時,父親只說,女兒教導好了,和兒子便是一樣的。兒子若是教導不好,還不若沒有。

    所以,雖然知道寧家情形的人偶爾會感嘆一下寧硯泠竟會是獨女,可是於寧硯泠來講,並無任何影響。何況叔父家有堂弟寧思瑤,可守器承祧。

    現在,她看到的是一個冷冰冰的天家,看到的是一個比武姜更偏心的母親,一個比鄭伯更無奈的兒子。

    事已至此,已經是很明顯了。從祁赫雁的入宮開始,就是一場謀劃。先不管祁家是否養寇自重,朝中一早兒有人給祁大將軍透了消息。行伍出身的人哪會有什麼心機,怕是連幕僚都沒有罷。只急急地送了女兒入宮,想要表明自己的態度,卻恰好自己走進了圈套。

    那祁赫雁也算是將門虎女,性格雖然不大貼合人,可是倒也不會算計人,包括她拉攏劉一保,那也是擺在明面兒上說的。因此雖然她祁家有可能擁兵自重,可是自己要恨也絕不會因爲劉一保之事而記恨她。說到底,她們也只是這圈套裏的誘餌罷了。

    這會兒人也齊了,這戲便能開唱了。李公公特特兒當着自己的面兒揭破了她祁家的事兒,姑且不論真假,反正兵部和言官是必要上疏彈劾的。到時候自然推舉定國公葉家,這葉小將軍還怕沒有出頭之日麼

    表面上是祁家和葉家爭兵權,幕後操縱的人卻是太后更可怕的是祁家和葉家都是幌子,太后的目標是楚皇軍國大事竟然是母親算計兒子的工具,天家的母子情真是涼薄至此,叫人膽寒

    李太后怕是根本沒有理會過邊關上到底是個什麼情形兒,別看昨日李公公說得動容。在他的心裏,十萬邊民的生死也抵不上太后娘娘的一根頭髮絲兒只要太后娘娘想辦到的,哪怕禍國殃民、動搖社稷他也會去辦罷

    過幾日,石貞軒的密奏會在適當的時機公開,到時候整個兵部和御史都會齊齊上疏,彈劾祁大將軍。內閣首輔陳俁復行將致仕,必然不會管這事兒,內閣連表態都不會表態。到時候就任由朝臣們吵去,情形兒要越混亂越好。

    這廂邊李太后只管誇祁赫雁做鋪墊,等到時機成熟,她便會給楚皇施壓,立祁赫雁爲皇后。等立後的詔書一下,那就可熱鬧無邊了羣臣勢必一片譁然

    寧硯泠一愣,她叫楚皇看得渾身不自在,哪還敢像剛纔那樣直呼“你”、“我”可是楚皇盯着她,強她再說一遍剛纔說過的話。她不得已,只得道:“就算太后娘娘算計你,就算羣臣都站在你的對立面,不管以後變成什麼情形,我也永遠都效忠陛下,至死不變。”

    “若朕不再是皇帝了呢”

    “我也跟着你。”

    “朕都不是皇帝了,你跟着做什麼呢”

    “我發過誓的,永遠都效忠陛下,至死不變”

    “好,好,好”楚皇一連說了三個好,他猛地放開寧硯泠。寧硯泠沒有防備,險得跌倒在地上,虧得自己強站住了。

    “寧卿家,朕希望你永遠記得今天所說過的話”楚皇背過手,轉過身。

    寧硯泠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現在情況都成這個樣子了,再說這些還有意義麼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算她誓死效忠,他們君臣二人不過都是太后案板上的魚肉罷了。

    於是,寧硯泠試探着開口道:“陛下,倘若真如太后娘娘佈局好的那樣”

    可是楚皇似乎不是這麼想的,不過片刻,待他轉回來的時候,神色已如往常,他道:“那有如何這天下是我大周的,我是太祖皇帝之七世孫,文宗皇帝之玄孫,武宗皇帝之曾孫,穆宗皇帝之長孫,先皇之長子,理當坐擁這天下。豈是她一介女流可以改變的”

    寧硯泠仰面望着他,他仍舊是那個天下之主。

    好得很楚皇包庇縱容祁家,站在了羣臣的對立面。那會兒,內閣只消替楚皇出個罪己詔,無論將來誰當首輔,楚皇都再沒有勇氣與內閣對抗了。甚至,如若與內閣勾兌好,這邊兒楚皇出罪己詔,那邊兒太后就可以下詔廢帝改立廣林王

    寧硯泠想到這裏,心裏怦怦直跳若非廣林王在走之前的那日已經說得明明白白,絕不會當共叔段太后娘娘恐怕真的是會一步一步走到廢帝另立的地步

    她不知道現在該如何安慰楚皇,她走上前去,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你怕什麼你已經攀上太后這棵大樹了,只要你規規矩矩地站在太后那邊兒,他日必少不了你的好處”楚皇頹然坐倒在椅子裏,看到奏摺的時候,他心裏就存了幾分揣測。現在看寧硯泠的反應,更是驗證了他的揣度。

    “連你都看出來了,太后太后你好”楚皇仰倒在座位裏,寬大的袍袖遮住了臉。寧硯泠分明看見淚水彙集在他的下頦上,滴落在胸前。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竟然彎下身體,抱住他,輕輕道:“就算太后娘娘算計你,就算羣臣都站在你的對立面,就算不管以後變成什麼情形,我也永遠都效忠陛下,至死不變。”

    “你說什麼”楚皇的聲音從袍袖底下傳來。

    寧硯泠一驚,這纔想到自己方纔不僅自稱“我”,還稱楚皇爲“你”,她忙跪倒在地上,道:“微臣僭越了,微臣是說就算太后娘娘算計陛下”

    “不是這個”楚皇把寧硯泠從地上拉起來,強扳着她的臉,使她看着自己。

    寧硯泠看着楚皇,他的臉已經勉強恢復成平時那般平靜,只有紅了的眼圈和依稀可辨的淚痕,證實了方纔他的情緒失控。現在,那雙貯藏着星海的雙眼,正看着寧硯泠。那微翹的薄脣一開一合,問着:“你剛說的是什麼把你剛纔的話重新說一遍,一個字也不許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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