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陳瑜說要跟雪松斷絕父子關係纔會救他,石榮下意識的說:“不行!”
他好不容易纔見到這個丟失的大兒子,終於不用擔心沒人養老送終了,怎麼可能會這樣做。
“那你就等着三個月之後去死吧,正好省了我們的麻煩。”陳瑜冷漠的說。
石榮虛張聲勢的說:“你說三個月就三個月,我憑什麼信你?”
“你也可以不信,大可以去試試,看哪家醫院能治好你。我們不急,我們還有大把的時間,大叔您可就只有三個月、啊,不對,不到三個月了。三個月是從你開始疼的那天算起。”陳瑜悠哉的站在一旁,板着指頭涼涼的說。
何秀清恨恨的說:“救他幹什麼?披着人皮的畜生,早死早超生,活着也是噁心人!”兒子和兒媳還是太過心軟,這樣的人還想救一救。
其實如果可以,陳瑜還真的想見死不救。奈何身爲修行之人,生恩是必須要報的。雖然石榮對雪松的生恩已經被他消耗了大半,但是就算剩指甲蓋那麼大小也得報。
一命還一命,救他一回,以後雪松就跟他再也沒有瓜葛了。讓石榮登報斷絕父子關係,最好再說清當年的恩怨,這樣雪松跟他的親緣就徹底斷了,再也不會影響修行了。
此外,把當年的真相披露出來,石家的親族也就沒臉面要求雪松爲石榮養老送終了。
而且陳瑜看出來了,石榮此人命短福薄,就算這次救了他,也不會有什麼善終。
石榮看着陳瑜篤定的態度,還有她剛纔神祕莫測的手段,開始相信她的說法了。他回憶着第一次疼的時間,恐慌的發現已經快一個月了,那他差不多隻剩下兩個月的壽命了?
“救我!只要你們能救我,我就去登報,我會說是我對不起小松,不配做他的父親,所以才斷絕關係的,不會讓小松受一點指責。”
石榮生怕陳瑜真的不救他,畢竟他也明白,雪松對他根本沒有什麼父子之情,何秀清更是恨不得他現在就死。想要他們救自己,只能先答應陳瑜的要求。
死到臨頭,他終於明白了那句話,好死不如賴活着。死了這世間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沒有關係了,只有活着,他才能慢慢爭取大兒子的原諒,說不定還能等到小兒子出獄。
陳瑜的臉上露出勝利的笑容,她贏了,比起認兒子,石榮果然還是更怕死一些。她俯視着石榮說道:“起來吧,帶我們去你家,查查是誰恨得要扎你小人,以至於要讓你活生生的疼死。”
“看來你現在越發不如當年了。”何秀清發現這個男人早已面目全非,一點也沒有了記憶中的樣子。
剛結婚的時候,她明明記得,這人雖然過分在意(除妻兒外的)家人,但是一向與人爲善,在村裏的人緣也不錯。沒想到混到現在,竟然會有人這麼恨他。
石榮默默的往前走,並不接話。二十年過去了,誰還能一直不變?就連秀清,不也是從當年溫婉的新媳婦,慢慢變成了一個刻薄惡毒的婆子?
然而他並不知道,何秀清只有在面對他,以及他的家人時,纔會這麼怨毒。這一切,都是拜石家所賜。
石榮來鎮上看病,是自己一個人走過來的。他後來娶的妻子小彩身體不舒服,並沒有陪他一起來。虧得有陳瑜和雪松同行,他回去的時候還能蹭個車子坐。
僱了一輛驢車,石榮坐在上面,雪松和陳瑜在地上走。石榮爲了表示對兒子的關心,幾次三番讓雪松上來,都被拒絕了。
石榮看雪松和陳瑜的步伐並不快,但是卻一直不遠不近的綴在驢車後面,保持着一個固定的距離。他的眼睛閃了閃,覺得不簡單的不只是兒媳婦,他這個兒子恐怕也是深不可測。
不過,石榮並不擔心他們對自己做什麼,現在是他們求着要救他。兒子和兒媳婦越厲害,就說明自己越有可能得救。
下午三點多,雙石村的青壯勞力都下地勞動了,村裏只有幾個小孩子跑來跑去,偶爾有一兩個在牆根曬太陽的老人,瞄了一眼是石榮,就不再關心了。
驢車到了石榮家門口,石榮看着兒子主動付了車錢,有些欣慰。這麼好的兒子,要是不能認回來,就太可惜了。
石榮家裏一個人都沒有,空蕩蕩的院子裏不知道幾天沒掃了,又髒又亂。不知道什麼時候開闢出的一片小菜園早已荒蕪,堂屋門關着,門鼻上搭了一個銅鎖,並沒有鎖上。
這石家本來也沒什麼好偷的,所以它的主人才這麼放心的出門。
“小松,你們倆現在屋裏坐着,我出去叫小彩回來。”石榮打開門,把陳瑜和雪松讓到屋裏,“大度”的說:“小彩就是我現在的媳婦,你們要是不願意叫她一聲娘,就叫她彩姨吧。”
陳瑜有些想笑,彩姨,猜疑,她婆婆可不是對養子的身份起了猜疑,主動退出,才讓這位彩姨進了門?
至於叫娘,她敢叫,那位彩姨受得起嗎?
雪松看了一下堂屋的凳子,上面一層薄薄的灰塵。他掏出手帕擦乾淨了,才讓陳瑜坐上去。
“看來咱們這位彩姨不怎麼勤快啊。”陳瑜跟雪松開着玩笑,從院子裏的看到的情景,再看屋裏這積灰的凳子,就可見一斑了。
雪松看着不知道幾天沒有使用過的桌子,說:“非但不勤快,還有可能幾天不在家了。”桌椅上薄薄的一層灰塵,沒有絲毫動過的跡象,說明這幾天都沒有人用過。
果然讓雪松說着了,一直到五點,石榮纔回來。他身後跟着一個頭發燙得跟獅子狗一樣的女人,想必就是那位“猜疑”女同志了。
“這就是小松吧?路上累不累?第一次回家,也沒什麼好招待你們的,我給你們倒點水去。”彩姨看到陳瑜和雪松就熱情的打了招呼。
說完,她就拎着牆角的一隻繪着大紅牡丹花的暖壺去倒水。暖壺裏水倒出來,一點熱乎氣都沒有,杯子摸上去,冰冰涼涼的。
彩姨連忙吧搪瓷缸子收起來,說:“不好意思,水不熱了,你們先別喝,我這就去燒。”
“你彩姨回孃家了,我不在家,她一個人待着也沒意思。”石榮一屁股在對面的凳子上坐下,塵土在他身周飛揚。
他親切的打着感情牌:“你們要是回來住了,她也有個說話的人,這屋裏也不至於那麼冷清。”
“大叔說這話,經過彩姨同意了嗎?”陳瑜笑着問,恐怕她連雪松的身份都不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