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看她那麼喜歡那個大房子,抱着我撒嬌耍賴,我也開心了,畢竟,這至少說明,她願意接受我,不是嗎?她還規劃着和我一起的未來,不是嗎?所以,我想寵着她,由着她,我願意把時間多花一點在通勤上。
而且,遇到她之後,我就覺得,我現在自己賺的錢,真是太少了。動物園是個清水衙門,工作人員工資都很低,升職?呵呵,你的領導不升職,你就永遠別惦記升職。
我馬上就是有老婆的人了,我得爲自己的小家努力,她要不要我養是一回事,我能不能養得起她是另一回事。
我那時就決定,接下來一個月就跟園裏提辭職,把手續辦一辦,然後去社會上闖蕩做事業。啓動資金我爸會給我出,他那麼大歲數,心心念唸的就是想把家業傳給我,是我以前太不思進取了。
那時候我覺得,陳曦這姑娘,既是我的戀人,也是我的貴人。認識她之後,我第一次反思自己的人生,第一次有動力好好賺錢,努力工作,給她打造幸福富足的生活。
但是我的美夢,很快就被打碎了。
而且是被她親手打碎的。
你猜得沒錯。
她並沒有真的跟那個有婦之夫分手。
俗套吧?狗血吧?黃金八點檔吧?
而且,她未免也太不尊重我的智商了。
事情是這樣的。
有天半夜,我睡得好好的,突然做了個夢。
那個夢還有點嚇人,我就醒了。但我是靜靜醒過來的,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我就在寂靜的黑暗中睜開雙眼,感覺到我旁邊有光。
是躺在我身邊的陳曦,她的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
我身子一動也不動,儘量用最最最微弱的幅度,扭過頭,我想看她在幹什麼。
她背對着我,顯然沒發現我醒了。手指還在飛快的打字。
那是一個聊天交友軟件,很多人都在用的。我以前也有,但是我認識她之後就卸載了。因爲我認爲我不再需要。
而她在上面跟別人聊得不亦樂乎。
我視力很好,而她手機調的字體又比較大,所以我很容易就看清了她聊天的那個對象,暱稱叫陳偉達。
聽上去像真實名字,又或者是她給這個人改了備註。我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名字,沒有變換姿勢,頭部保持着那個角度,閉上了眼睛。
大概過去了半個多小時,她也不聊了,把手機關機,很快就睡着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而我幾乎一夜都沒睡着。我回憶着自從認識她,到現在,一起經歷的點點滴滴,她,她是那麼好,那麼溫柔的姑娘……我天真的抱有一絲幻想,我多希望,事實不是我想的那樣。
第二天我約了我發小出來,裝作不經意地跟他聊起他的女朋友,又裝作不經意聊起陳曦,反正四個人都認識,說到一塊去也不會很突兀。
我假裝輕鬆地說:“你知道嗎,那個陳偉達又來找曦曦了,曦曦昨天還跟我抱怨,她說都不敢跟小寧講,因爲小寧跟你現在很幸福,她不想給小寧負能量。”
“她那個前夫真是陰魂不散啊,沒完沒了了還!”發小氣憤地說。
前夫?
真是五雷轟頂的震驚啊。
陳曦結過婚??
那個“有婦之夫”,和陳曦的前夫,是同一個人?
我努力管理着表情,不讓震驚寫在臉上。手放在桌子下面,偷偷設置了一個五分鐘後的鬧鐘。
五分鐘後,鬧鐘響了。我假裝出去接電話,回來抱歉地跟發單位找我有急事,我就先回去了。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那家飯店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回家的。
我沒有回那個有陳曦住着的大房子。我開了一個小時的車,去了我的別墅。
房子裏設置了恆溫空調,初秋的天氣,室內非常溫暖。而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她騙了我。
這一次是原則問題。
如果說,之前那次,她跟我坦白“跟前男友沒斷乾淨的同時跟我交往”可以原諒的話,那這種都到同居這一步還對我隱瞞婚史的行爲,總不能怪我沒有問清楚吧?
既然都住到一起了,連這種程度的坦誠,我都不配擁有嗎?
我並不是因爲她結過婚而感到憤怒,而是因爲她隱瞞我這件事而感到傷心。
憤怒和傷心,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現在到底是什麼情緒了。
比起這兩種情緒,其實我更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哪怕是現在這種情況,我依然在想她。我依然想見她。
但是,那天晚上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見她。人在激動的時候,做出的決定,說出的話,大部分都會在將來讓自己後悔。
我給她發了信息,我找藉口說要回父母家一趟,晚上就不回大房子了。
她還跟我撒嬌說,讓我在他父母面前說說好話,誇誇她,她想在未來婆婆跟前掙個表現。
我的心更痛了,還好我只是發信息跟她說,如果是通話,她一定會聽出我不正常。
我需要一個人的空間和時間,我需要好好想想我們的未來。
可悲的是,直到那時候,我仍然不願將我和她的未來分開,我不願去設想一個沒有她的未來。
我再一次說服自己,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
那幾天的工作日,我一直藉口說要回父母家,沒有和她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週五,我一下班,就往市區的大房子裏趕。
我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她,上一段婚姻是怎麼回事。但我沒有說我看到她半夜跟前夫聊天,我想給彼此都留一點顏面。
她低下頭,沉默很久。最後,開口說:
“我和他……已經離婚了。但我和他有個孩子,孩子現在是爺爺奶奶在管着,其實也就是他……因爲他跟他父母住一起。”
“當時離婚的時候說好的,孩子歸他,我付撫養費……但現在不是錢的問題,是他根本不管孩子。孩子,我的女兒……她病得很厲害……”
她開始無聲的哭泣。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連抽鼻子都沒有。
我最受不了看她這樣,從一開始就如此。
看她這樣難過,我也難過得好像什麼都忘了。什麼背叛,什麼欺騙,什麼隱瞞,我都不計較。我只想給她解決問題,讓她高興起來。
但出於謹慎,我還是問了一句:
“曦曦,你跟我說實話,你已經不再愛你前夫了吧?你們之間,不會再有可能了吧?”